那男孩看着苹果瞪大了眼睛，自从水患开始后，他便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
但他只是咽了一口唾沫，并不伸手去接，反而还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将手中的女孩举了起来：“姐姐，我不要什么苹果，只求姐姐快治治妹妹。医生都说妹妹不中用了，我不信，听说姐姐医术高超，特意跑来求助。”
穆娉婷微愣，抬眸看向他怀中的女婴，之间她面如土色，被折腾了大半天仍是没有丝毫动静，心下轻叹，明白这女孩的状况并不好。
“姐姐，妹妹从清早起便昏了过去，我现在一家就只剩下这个妹妹了，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唯一的亲人啊！”那十来岁的男孩竟染上了些哭腔，眼眶湿润，一副将要哭出来，却又强忍着的模样。
“娉婷，您是穆府的嫡小姐，这种病情又怎么轮的到你来插手，小心被感染了瘟疫。”韩昇沅闻此便想要上来劝解，要不是听说穆娉婷在此处，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穆府的小姐又怎么了？”穆娉婷扭头看向韩昇沅的眸中竟是嘲讽之色，“韩公子，你是国家的大臣。既然身居官职，便要一心为民，否则你读了再多的圣贤书又有何用？”
穆娉婷的话掷地有声，很快便传开去，迎来许多目光，“青鸾，将刚才那些水果拿下去，分发给这些患病的灾民。”
“是。”青鸾连点头，唤来了一两个小厮，将这些瓜果都拿了下去，按照一定顺序分发给众人。
韩昇沅见穆娉婷并不搭理他，不仅没有讨到一个好脸色，反而还被训斥了一番，只得按耐下心下的不爽，无奈离开。
“姐姐，求求您救救妹妹，她还很小，连五岁都没有。”那男孩一只手紧紧将那女孩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拉着穆娉婷的衣角。
“你先起来，我既然来这里帮助缓解灾情，便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帮你。”穆娉婷看向男孩手中的女孩，面色无比严肃。
她伸手切上女孩的脉搏，感受了半天，这才发现有一道极为薄弱的脉搏在跳动着，而这明显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
男孩见穆娉婷面色凝重，猜到她面色背后的想法，颤抖着声音缓缓开口：“姐姐，妹妹她……”
穆娉婷看着男孩，见他满面的惊慌，心下有些不忍，有些不知道该这么开口，去告诉这个男孩这残忍的现实。
“哥哥……”她女孩的指动了动，无力的拉住了男孩的衣角，她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声音微弱的像是虫鸣，“悦儿要去见爹娘了，哥哥不要伤心。”
穆娉婷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僵在了原地，脑海中似乎有一道瘦小的身影与之相重叠，只是周围之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兄妹吸引去了，全然没有注意到穆娉婷的不对劲。
“妹妹，你不要说胡话，这位姐姐医术很高明，她一定会治好你的病！”那男孩紧紧握住女孩的手，并看向穆娉婷，眸底竟是猩红的血丝，“姐姐，你一定会治好我妹妹的对不对？”
那带着小小哀求的语气根本让人不舍说出真相，他妹妹瘟疫感染至这么严重，便连脉搏都快要停止，又怎么会来得及医治？
更何况凉城现在很多草药都缺少，朝中供给并未到达，她就算有能力去救，又要拿什么去医？
“哥哥，你就不要为难姐姐了。”那小女孩的嘴角绽放出灿烂的微笑，点亮了她满是污垢的小脸，“哥哥，悦儿不过是先走一步，等来世再……来……”
她的话还未说话，手便慕的垂落下去，只是指尖还死死勾着男孩的衣角。
“悦儿！”那男孩抱住女孩还温热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大叫道，紧接着便大哭起来，面上的希望之色也在渐渐破灭。
众人实在是看不下去，青鸾见穆娉婷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静静看着男孩手中的女孩发呆，只好先替她动手，命人将那男孩带去别处好好宽慰，将女孩埋葬。
“小姐，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态，您作为一个医者怎么连这些都不动了？”青鸾见穆娉婷神色呆滞，便上前轻声宽慰道。
“青鸾。”穆娉婷突然从愣神中惊醒，抓住青鸾的衣袖，“今日是几号。”
青鸾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搞得有些摸不清头脑，“今日是十二号。小姐突然问这个是为什么？”
穆娉婷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了裙摆，指节处因为用力过渡而有些微微泛白。
前一世她也救过一个叫做悦儿的女孩，也是在凉城的瘟疫上，但那女孩已经有十一岁。虽因为几个月的长期饥饿和病痛折磨的极为瘦弱，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细细调养，便出落的极为漂亮。
只是某天，她原本好转的病情却突然加重。穆娉婷前去看她，却被她拉住了衣袖，哽咽着道：“姐姐，那韩公子并非良人，姐姐还是早日离开他吧。”
“妹妹可是病糊涂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昇沅为人谦逊有礼，带我也极好，怎么便不是良人了？”
“姐姐，您以为妹妹这病是如何来的？便都是因为这韩昇沅！他前日请小厮来找我，我那时并未起疑，跟着前往他的房间，却被……”说道着，那悦耳便住口不言了，只是面上的绝望之色更重。
“妹妹，你为何要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我？我清楚昇沅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
说完这话，穆娉婷便因为心中恼怒而离开了这房间，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对话，竟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因为当晚那女孩便自尽了。
“小姐，小姐？”青鸾轻唤道，小姐怎么又愣住了？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您没事吧？是不是身体有些感到不舒服？”
穆娉婷摇摇头，示意青鸾不必为她操心，并找了个借口打发青鸾离开。
目送青鸾远去的背影，穆娉婷眼中隐藏已久的凉意也才显露出来。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便能和这女孩相聚，这一次，他断然不会再负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