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他去哪里了?”
门外,若隐若现的叫嚷声透过门缝传递着信息。
男孩背靠着墙,像一件被钉在墙上的艺术品一样死气沉沉。
十几分钟前,他靠着那颗催泪弹,成功躲开了黑衣人的追击,趁着没人发现他的情况下躲进了这间屋子。
和他料想的一样,地狱里的警卫们行动很迅速,在警铃响起的短短几分钟之内,外面就布满了搜查人员,他们每个人都配备着双管猎枪和特制的防毒面具,这使得现在催泪弹完全失效。
而且,搜查人员们还在过道的每个转角设置了至少三个人进行把守,在这种狭窄的毫无遮挡物的过道里,只要他一出现在外面,就会被四面八方飞来的子弹打成人型筛子。
好在,地狱外面是一个大型的高级宾馆,主要用来给地狱里的贵宾和常客们提供休息的地方,所以这意味着这里的房间非常多。
大部分的房间里,住着密罗城的政府官员或者教会成员,他们大多数非常注重隐私,虽然地狱的后台很硬,不然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开在一个宗教城市里,但是,集体招惹到这些在城里拥有着一定地位的人,对于地狱来说也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这使得搜查人员们的搜查变得很困难,也很消耗时间。
男孩需要的,是在这些时间内创造一个逃离的机会。
叫嚷声渐远,面具下,一对黑色的眼睛忽然睁开,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情况。
男孩躲进的房间,是地狱的电力供应室,地狱一共有三处电力供应室,男孩所处的房间是总供应室,供应大部分设施以及擂台的电力,其他两个是副供应室,一个负责供应特殊设施和特殊房间的电力,一个负责充当紧急备用电力。
只要把这个总供应室瘫痪,外面就会陷入一定时间的黑暗。
在外面重兵把守,到处都是眼线的情况下,这片黑暗无疑是男孩最好的逃生机会。
男孩走到了控制台前,即使只是借助门缝渗透出的微弱的光线,他依旧能看清楚控制台上面密密麻麻的开关按钮。
他的手上多了一个东西,在模糊的黑暗中,匕首的轮廓清晰可见。
匕首刀尖向下,迅速地在控制台上划了两刀,匕首划过控制台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丝阻碍感,犹如被磨得无比锋利的水果刀,在轻松地切割着一块巨大的豆腐。
男孩收回了匕首,控制台下面,已经有密密麻麻的电缆被整齐地拦腰切断。
“该死,怎么停电了!”
外面的声音很快透过门缝传来。
“一定是那小鬼干的好事!”
“快,附近的人都跟我来!你们那小队,把电力室出来的路全部堵死,其他的人跟着我去那片区域彻底搜查一遍!”
屋外,一阵阵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让人惊讶的是,在切断电力室的电缆之后,男孩没有选择第一时间逃离这片区域,而是回到了门的那边,安静地伫立在门后,等待着搜查人员的到来。
男孩低下了头,黑色眼瞳透过面具静静注视着手中的匕首,指尖来回触摸匕首刀身,仿佛著名的舞曲演员在不断抚摸崭新的舞衣。
他在等。
主演在等。
等着,门外的观众。
等着,登场的时机。
“ 5、4……”
男孩低声呢喃着什么,听上去像是在倒数。
“3、2……”
混乱而密集的脚步声仿佛已经到达门外。
1……
“砰!”
倒数声刚刚结束,电力室的门就被猛地踢开,一束束手电筒的光束照了进来。
齐刷刷的手电筒光束照亮了男孩的身影,像极了舞曲的主演,在一片明亮的聚光灯中闪亮登场。
“他在这,他真的在……”
冲在最前面的搜查人员还没有把他这句话完整地喊出来,后面的话就被一股极致的惊悚感噎住在喉咙里。
这一刻,时间仿佛暂停了。
这名搜查队员能看到,一只仿佛来自真正的地狱的恶魔迎着他冲了过来,但那只恶魔分明是个面无表情的男孩!
那把匕首,那把被诅咒的匕首,被这个男孩反握着,在手电筒的灯光中飞速划过,甚至闪烁间能看见,在匕首划过的光束中出现了一条很细小的黑线,仿佛连光都被那把黑色的匕首切成了两份。
男孩就这样,从黑暗屋子里冲向屋外,只带着那把匕首,看起来孤立无援,而外面,却是拥挤人群和明亮灯光的场所。
但是这个恶魔的黑色眼睛里,上一秒,是空白的无声,下一秒……
却是人间的炼狱。
“散开,快散开!”
时间恢复,人群中有人大吼。
这时才有人反应过来,原来男孩断电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陷入黑暗,还为了把他们引过来,这分明,是一封来自恶魔的邀请函!
但是太迟了,舞台剧的主演已经冲到了人群中的舞台,在那刹那间,主演,开始了属于他的演出:
舞台响起优美的圆舞曲,主演在圆舞曲中起舞。
是那强烈的探戈舞,在冷厉的肃杀中轻缓演奏。
黑色从这黑暗中斩出,尖叫着切割猎枪。
白色却在光明里沉沦,交替着闪烁身影。
人们在奋力怒吼,哀鸣却夹杂其中。
光柱在疯狂涌动,身影却轻轻越过。
光与影的界限,是那么分明。
人与刃的动作,是那么迅疾。
是那热烈的桑巴舞,在无力的彷徨里靓丽登场。
主演从舞台上跃下,进入观众席的深处。
于是光明与黑暗变得凌乱,仿佛脚步与舞步一般凌乱。
旋转,用力旋转,大幅度旋转。
旋转刀刃划出致命弧度,钢铁之花开在了观众席的中间。
坚硬的金属撞击着脆弱的地面。
碰撞产生声响,声响引出节律。
这边是欢快的声音,这边是动感的声音,
这边,则是紧张的声音。
是那华丽的华尔兹,在低沉的呢喃间优雅而出。
黑暗中恶魔的窃窃低语,舒缓音乐像是在宣泄着悲怆。
模糊,一切都变得模糊。
声音,视线,触觉,
任何感官,以至时间。
人们努力观望着那片光明,却只能看见黑暗朝他们涌来。
于是如蚁群迷失在交响乐器肚中,互相传染着名为恐慌的病毒。
舞步却依旧清晰,主演也仍然舞蹈。
是那端庄的小步舞,在无主的空地上隐隐谢幕。
黑色在人群中肆虐,人群在黑色里迷茫。
光消失了吗?
是的,光在消失,光已消失。
古老的一帧帧跳动的黑白幻灯片已接近片尾。
只剩下破碎的枪,破碎的灯,破碎的人。
戛然而止的圆舞曲令人意犹未尽,可已无人能再继续欣赏舞曲。
但这终究还是一场炼狱的舞蹈,即便这场舞蹈,他们不曾在地狱中见识。
舞步已止,眼神迷离。
这场舞曲,来自地狱。
“咔——”演奏着舞曲的“钢琴”用力敲下最后一个音符。
随着最后一把猎枪被男孩拦腰斩断,男孩站在了这片黑暗里。
在短短的两分钟之内,他用四支演绎得完美至极的舞蹈,将所有在场的搜查队员的手电筒和双管猎枪逐一斩断,与此同时斩断的,还有他们之前嚣张的气势。
“那边,动静是那边传来的……”
远处,其他区域听到动静的搜查队员正在快速接近这片区域,他们先前在逐个房间地仔细搜查着男孩,以至于错过了这场精彩绝伦的演出。
然而,这段表演吸引了这片区域足足一大半的搜查人员,在表演结束后,那些本被搜查人员们堵得水泄不通的走廊,也被疏通出了一条可以安全离开的路。
在他们到达这里的时候,男孩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仿若完美谢幕之后的,无声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