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么呢？是可惜看不到她大红嫁衣，还是可惜她不是来送自己的呢？
除了拓跋铭，大抵没人知晓了。
快到苏云月跟前时，程瑞徽勒住了马缰，翻身下马，拉住了苏云月，道：“你怎么来了？”
苏云月先前还能忍得住，可一看见程瑞徽，眼泪便止不住，“我来送你。”苏云月伸手紧紧抱住程瑞徽，滚热的泪便落了下来。
“好了好了，没事儿，不用担心，我可是在平兰城长大的，皇上给了十万大军，有十万大军在，不会有事，你放心，嫂嫂和你哥哥还有你程叔叔，我们都不会有事。你啊，回去告诉爹娘和两位妹妹，叫大家不要担心。”程瑞徽尽量笑着说出这话，可到底是不同往时，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纵使天业和辛武国打了多年，可开战便死伤过半的事情，却还是头一次，莫说苏云月慌，就连她听到消息的时候，都险些昏过去……
她是死死地咬着唇舌，咬的满嘴血腥味儿才控制住自己。
苏云月活了两辈子，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她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正因为知道，听到程瑞徽这般宽慰她时，才越发的难受。
苏云月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道：“明日是我大婚的日子，哥哥先前去平兰城的时候，我以为哥哥能赶回来看我出嫁，想来是不成了，我想着嫂嫂如今赶不上我的大婚了，特意穿了嫁衣穿来给嫂嫂看一看，如此，嫂嫂去了平兰城，也能同哥哥说一说。”
苏云月努力忍着眼泪，松开程瑞徽解开了身上大红的披风。
披风落，嫁衣现。
刹那间红光一片！
“天蚕云锦！”
拓跋铭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张俊容惊得变了颜色！
不止程瑞徽，无数战士都看到了苏云月身上的嫁衣，随着她转身转动，红色嫁衣飘得陪你过，宛如绽放在天边的红色云霞，而其上用金银丝线绣成凤凰，在富贵牡丹的映衬下，栩栩如生，宛如在云霞和花海中翩翩起舞。
拓跋铭看的痴了了。
无数将士更是痴了！
金银丝线交错，红光潋滟，流光溢彩，虽不镶珠宝，便已经惊艳万千，叫人看一眼便移开眼睛！
程瑞徽却是欢喜地笑了，道：“我们月儿当时倾城之色，美|艳无双，纵使我不能亲自送你出嫁，我也很开心，你哥哥和我，都会记挂着你。”
程瑞徽拉住苏云月的手，笑着笑着，便笑出了眼泪。
两人相视而笑，却是相视落泪，直到墨竹前来提醒，苏云月这才回神，结果墨竹递过来的包袱交给程瑞徽，道：“这些都是阿蛮做出来的，毒药和解药都有，药性什么的，都写在里面了，回头你瞧瞧，说不定用得着。”
“嗯。”程瑞徽以前总觉得战争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凭本事打来的才是稳妥，下毒这种，最是不耻，可当听到辛武国人给边城将士子民下毒的时候，她就忽然意识到，战争就是战争，哪有高低贵贱？又哪儿有高尚与否？有的不过生死输赢，有的不过是旁人刀下鬼，可你的剑下魂罢了！
“还有这个。”苏云月从墨竹手中拿过另外一个包袱递给程瑞徽，道：“听说边城极为寒冷，这里面是娘亲准备的护膝和护腕，她亲手缝的，你和哥哥都有。”
程瑞徽接过墨绿色的包袱，眼眶蓦然便红了……
拓跋铭骑在马上，眼看着程瑞徽收了包袱，也眼看着苏云月再度穿上披风，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见程瑞徽冲自己招手示意，这才领着大军继续前进。
苏云月彼时已经退回到路边，待到拓跋铭骑马走到跟前的时候，俯身行了一礼，道：“殿下一路安好！”
拓跋铭当即痴笑出声，眸中黯然瞬间被莫名的一抹欢喜冲淡，勒住马缰，风|流一笑道：“我原以为月儿你看不见我呢！不成想月儿你还会同我说这话，委实叫人欣慰。”话落，又是一声笑，道：“回去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照顾你嫂嫂的。”
“多谢殿下！”苏云月话落，墨竹上前，扔了一个包袱给拓跋铭。
“这是什么？”拓跋铭伸手接过，不解的看向苏云月。
墨竹道：“这是我家小姐给殿下的谢礼，这一路，有劳殿下了！”
“胡闹。”程瑞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道：“殿下身份尊贵，如何能来照顾我？再说，我是在平兰城长大的，哪里用人照顾？”
“是，嫂嫂不用人照顾。”苏云月弯着眉眼笑了笑，转而看向拓跋铭，道：“此去一路辛苦，愿殿下平安归来。”
“本殿下必定会平安归来！”拓跋铭志气满满，话罢，看了一眼大亮的天色，道：“回去吧，我们该走了。”
苏云月闻言俯身行了一礼。拓跋铭又看了两人一眼，愉悦地笑了一声，这才骑马往前走。
然而，苏云月并没有走，她就站在枯树下，看着身穿铠甲的将士们在她面前走过，看着他们手持兵器，也看着他们背着行囊。
他们又是谁的儿子？谁的夫君？谁的父亲？谁的兄弟呢？
苏云月不知道，但她明白，所有的将士都值得敬重，所有的将士都不该被辜负！
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不该辜负他们，也不能辜负他们！
天渐渐亮起来，苏云月站在枯树下一动不动，直到一人忽然跑到她面前，冲她行礼，她方才回神。
叶韵贤？
苏云月暗暗一惊，昨日她让人给赵乐君送信后，便让人带叶韵贤去见程瑞徽，虽不知程瑞徽是用了什么法子，但叶韵贤的确是能去边城了。
“见过苏大小姐，劳烦苏大小姐将此信交于表妹。”
看着递到跟前的信，苏云月眉头皱起，却并未伸手接，只道：“你该知晓，我和嫂嫂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你藏到此次的援军中，你也该知晓，赵乐君对你的一片心意，你此去是要保家卫国，是要光宗耀祖，而不是战死沙场！”见叶韵贤红了脸，苏云月吸了口气，顿了顿，这才和缓了语气道：“我不会帮你转交这封信，等你得胜归来，自己教给她吧！”
叶韵贤僵了一僵，终是缓缓收了信，又同苏云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往队列跑。
苏云月眼看着他跑到什长跟前规矩的行了礼，之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许久，才收回了目光。
墨竹在一旁静静瞧见，直到叶韵贤走远，方才问道：“小姐为何拒绝帮叶韵贤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