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年,临山县下,守山村。
清晨的露珠还未消散,守山村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鸟叫虫鸣,湿润润的空气吸进肺里一阵清凉。
慕言站在窗边双手高举伸展着腰身,贪婪的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神清气爽。
嘴巴里轻声哼着小调,步履轻快的走进院子,对着正在翻捡药草的男人脆生生的喊道
“爹爹,早上好!”
“醒了,快去洗漱用早饭。”
男人回头轻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转身走进厨房,端出温在炉子上的粥和小菜,招呼着她去梳洗吃饭。
父女俩默默吃饭并不交谈,只慕言时不时的抬起头对着父亲傻笑,周围萦绕着股淡淡的温馨。
慕言的家是个小小四合院的样式,整个小院加起来也就一百二三十平的样子,在天青国的山村里这种院子最是常见,面积随着家中人口的增加会越修越大,不过村里人的屋院大多都是黄泥稻草盖的,屋子里潮湿脏乱免不了。
整个守山村就只有慕言和村长家的房子是青石所筑,屋院里又收拾的干净雅致,可羡慕坏了村里的其他人家。
守山村是个有着五百多户人家的大村,背靠着连绵不绝的大山生活了几十代,家家户户都会上山寻摸些山货,每逢赶集时新鲜的山货总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如今的临山县刚从荒灾年里走出来,邻山县的周边的几个村庄都穷的卖儿卖女,而只有守山村例外,靠着大山的养活动和慕白这个大夫的救急硬是抗下了最乱最苦的几年。如今守山村的儿郎最是吃香,旁边的十里八村都愿意把女儿嫁到这边来。
慕言的父亲慕白是守山村唯一的大夫,最擅长医治外伤,村里时常有人采山货受了伤来找父亲医治,即使缺胳膊断腿了身体也能恢复的很好,时间久了名声也就传了出去,其他村庄和县里的人受了严重的外伤也总喜欢来找慕言父亲出诊医治。
慕白身形高瘦,据慕言目测最少一八零以上,白皙的肤色在多年山林里穿梭磨练成了小麦色,从来只穿一身黑色棉布的衣裳,将所有东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平时不爱说话,不管慕言怎样撒娇耍赖也不肯换其他颜色衣裳,只会无奈的摸摸她的头让她别闹。
村里的老人偷偷告诉慕言,自从她的娘亲过世后就从未见父亲笑过,除了对着她的时候。
慕言的母亲韩芸听说是在生产时难产大出血去了,慕言是父亲一手带大的。
在最开始笨拙的穿衣喂食,洗换尿布,整宿不敢合眼的陪护到后来熟练的下厨做饭,缝补衣裳,修剪头发梳辫子,男人将所有的爱都给予这软软的小人儿。
每个细节都印在慕言的心里,汇成了一股股暖流将慕言温暖。
两人用完饭放下碗筷,慕言眨巴着大眼睛笑嘻嘻撒娇
“爹爹,今天上山采药带上我一起吧,我想采一些补血气的草药送给小环。”
慕白看着女儿满脸期盼的小模样无法拒绝,温润低沉的嗓音响起
“好,不过到了山上要将这几月习过的药草都采一点,回来配置几服汤药看看你都学的如何了。”
“没问题,所有的药草都刻在女儿脑子里了,绝对不会采错的,爹爹等着看,言儿会比你还要厉害啦!”
少女拍了拍胸口娇憨憨的吹嘘着自己,惹得慕白摇头轻笑,又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又能上山放放风了!慕言笑得眉眼弯弯。自从一年前慕言差点在山上走丢,慕白就很少允许她上山了。
手脚利落的将碗筷收拾好送去厨房,慕言哼着小调蹦跳着回房间换衣服准备上山了。
满头青丝用头绳紧紧扎起,编成一条长长的马尾甩在身后,上面用水绿色发带打上蝴蝶结再搭配一身水绿色衣裳,清新可爱。
十五岁年纪正是青葱水嫩的时候,慕言看着铜镜里白皙的脸庞,弯弯的眉,清亮的杏仁眼,看起来秀丽柔美,也算是个小美人胚子!
满意的点点头,只是突然间黝黑的瞳孔光彩收敛殆尽,变得沉寂迷离完全没了在慕白面前的明媚俏皮,不过霎那间就恢复如常,浅笑着转身走出房门。
少女的五官没有父亲那么清晰精致,慕白说她是更像母亲一些,眉目神韵间总透着股温婉,让人见着就觉得心平气和,岁月静好。
只不过少女光洁无暇的皮肤在额角太阳穴处却有块铜钱大小的胎记,浅浅的粉色状似朵花并不显眼,少女也从不在意。但在其他人的眼中脸上有胎记是不祥的寓意,慕言不愿意父亲因为别人的议论生气,所以出门时会用粉盖掉,再拨点头发挡住。
换好衣裳,背上竹编的小背篓拿上小锄头,再戴上遮阳的笠帽,挂上驱虫的香包,慕言立在门边笑吟吟的等着爹爹慕白。
清晨的阳光明亮温暖,透过院子里桂花树枝叶,斑驳的打在父亲的脸上,映照出棱角分明的五官和深邃的眼神,慕言默默感慨自己的娘亲是有多么优秀才会让爹爹这般痴情念念不忘,看得入神不由开口说道
“爹爹,娘亲一定是顶美的美人才会有爹爹你这般优秀的人爱上吧,女儿日后相伴一生的人也得有爹爹这般好看才行。”
慕言说完低头呵呵偷笑,慕白见着面前这有些犯傻的闺女,哭笑不得的用力刮了下她的鼻子训诫
“女孩子家的,要矜持些,以后可不能随便说这样的话!相守一生的人可不能只看皮囊,而是是否能将对方都放在心尖上,相互理解支持,言言将来嫁人一定要听从心中最真实的声音。”
慕言没再说话,低下头任由慕白叹息着将她笠帽上的轻纱放了下来,牢牢遮住脸庞,慕白轻叹口气,眼神忽的有些伤怀,掩饰的转过身子擦干眼角的泪水,领着慕言等人一路往村后的大青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