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吗...水月张了张嘴,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两个字眼成功说出口。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家”,如今就要彻底毁在自己的身上。这便是自己摆脱责任得到自由的代价吗?
“后悔了?”
“不知道。”
“不!你知道!”白杨咄咄逼人。
“......”
水月沉默,因为她是真的感到后悔了。不管闭眼还是睁眼,此刻浮现在她眼前的皆是一具具如同吴越那般不成人形的尸体。他们一排排的整齐的跪在地上,双眼如吴越死的时候那般瞪得滚圆,嘴巴大张,面朝自己,像是在不断朝自己发出愤怒的呐喊...
那些尸体中她认识的并不多,仅仅只有父母亲与几房关系密切的人而已。但那些人都身着水家制服,证明他们拥有着或多或少与自己同源的血脉...
水月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随后便是挥之不去的孤独。她真的分不清楚,如果水家真的彻底消失,那么自己到底算是活着还是死去?
答案当然是不算。失去了一切羁绊的人,又哪里能够能算的上活着!
想到此处,水月便再也迈不动步子。她面色苍白的后退两步,然后头也不回的的便水家府邸冲去。那仓惶模样,活像后面追着两头要命的强大妖兽。
白杨咬咬牙,终究还是选择追上去。
想来吴家也实在被白杨气得不轻。哪怕水月使出了吃奶的劲往回跑,最终浮现在眼前依旧是遍地狼藉。
这不仅仅是它们二人昨夜所为,最起码他们没有将尸体像现在这般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此刻仍站在水家大院内的,除了白杨三人外便是当时在吴家所看到的那名拍案而起的吴家大长老,以及蚂蚁一样忙碌的蹿动个不停的身着吴家制服的闲散人员。
现场血腥扑鼻,各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得白杨几欲作呕而。但他脸上却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异常来,而是看着水月,更准确来说看着吴家大长老身前那道被长枪所洞穿支撑在地上的尸体一动不动。
他看得出来水月认识此人,他自己更是可以凭借二人那八分相似的容貌猜测此人的身份:水家家主,也就是水月的父亲……
一个死不瞑目的人。
吴家大长老朝着白杨诡异一笑,一言不发直接闪身离去。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行动便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对于那跪在地上的水月,他更是没有什么说明的必要。
不知为何,白杨突然就感觉自己的心中满满的都是愤怒。对吴家的,对水月的,更是对自己的。他并未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问题不对,事实上,他处理这件事的方法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出在水月的身上。她从一开始都不该接受白杨的帮助的,起码对她来说是如此。
立场不同,所做所想也定然不同。白杨除了自己一无所有,所以他对除自己本身再的一切都满不在乎,但水月还有着父母亲,有着三个疼爱自己的哥哥,有着一个对她来说仍有着浓浓温情的家……
白杨就像是恶魔,而恶魔的帮助手段或方法自然有悖于普通人。
但此刻白杨依旧满心愤怒。他想要一把拉起正撕心裂肺的哭啼的水月,封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喧闹。想要一张击碎吴家大长老的天灵盖,将那滚烫的脑浆泼洒在眼前尸体的身上。但却更加想要将自己投入地下熔岩中,被地火煅烧成为灰烬,一丝尘埃都不留下……
他厌恶如今的自己,厌恶那个只能以自己为中心的自己,厌恶一无所有的自己。
连傻子都能够看出来,水月后悔了。后悔自己得到解脱,后悔自己摆脱一切束缚,后悔自己变成了白杨一样的人。
这是白杨第一次试图帮助他人改写自己的命运,也是第一次试图对命运做出抗争,但除了让自己怀疑自己导致陷入更深的绝望外,再没有任何收获!
呵……呵呵……天厌之人吗……
白杨眼中狠厉杀机不加掩饰的爆发而出,那种血腥地狱中挣脱出来的修罗般的冰冷竟直接在他的身旁形成了片片黑色的雪。彻骨的寒冷,直接将水月脸上泪痕冻结,使其再也无法流下一滴泪来。
二女浑身战栗不止,满脸惊恐,想要远远逃离白杨但双腿却直接生了根。过度的紧张让她们的肌肉变得僵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甚至连呼吸都做不到!
白杨一把拔出尸体身上的长枪,随即强行塞在水月的身上让她抓住。“你给我听着,哪怕是后悔了也不许死!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拥有着仇恨,你还背负着水家一家的债。活着便是对你的惩罚,没有将这些债还清,你永远都没有资格死去!”
白杨几乎是从牙缝里嘣出来的这几个字。他不甘心,也绝不要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一定要拯救水月,哪怕仅仅是在身体上将她拯救,哪怕这种拯救已经歪曲了他的本意……
他从水月身上摸出一把小刀,手中发力直接强行将后者折断为碎片。就在刚刚,水月企图用它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而这把刀,最初却是她为了杀死吴越而准备的……
“回答我!”白杨嘶吼道。
水月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筛糠般晃动着连半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白杨的手像金箍般困住她的手,强迫她将长枪捏在手中。手掌湿润黏腻,并伴随着阵阵疼痛。由于白杨捏得太紧,她的手已是受了伤。鲜血岑岑而落,但水月却根本顾不上这些。
她根本无法想象,白杨那张惊世骇俗的柔美脸庞会有着此刻这般凶厉狠辣让人望而生畏的姿态。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却本能的不断点着头。她甚至怀疑如果自己敢表现出任何异议,白杨便会直接扑过来将自己撕碎吞去肚中!
白杨见状脸上逐渐恢复平静。他茫然的松开自己的手,呆呆的看着上面刺眼的红色,似乎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般满脸疑惑。下一刻他却恍然惊醒,有些慌张又有些焦急的取出手帕,使劲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