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雁谣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起码有人就和她想的一样。
这个人,就是石明宫的新宫主,欧阳襄。
石明宫既然是邪教,那他们的宫主,自然就是所谓的邪教头子,啊不,邪教教主。而邪教头子的脑子想的那些东西,总是常人理解不能的。
比如左护法就不明白,自家老大说的什么“虚则实之”,什么“灯下黑”,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这些话到底靠不靠谱,但以他多年邪教的经验,他们这些人暴露在外人尤其是地方官府的视野里,九成九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所以欧阳襄执意要把分舵和幌子放在一起的时候,左护法是拒绝的,甚至说了许多的逆耳忠言。
但邪教头子显然是一个可以不讲理的职业,或者说他讲理才奇怪,讲理不是石明宫的教义。讲理的邪教头子不是合格的邪教头子。
于是被欧阳襄打成猪头的左护法就只能跪在他的脚下,抱着自己老大的靴子高呼宫主圣明。
但说来也是邪门,自打左护法把分舵直接设立在人家眼皮底下来,还真没有什么麻烦上门。从提心吊胆的日子熬过来的左护法,每天除了处理分舵事务,就是对着自家的独眼石人深思。
莫非……自家老大说的话还真有道理?
莫非……宫主他不是我们想的那种大骗子?
莫非……我石明宫真的不是邪教?
左护法觉得不是自己传教把自己都传了,就是这个世界全是傻子。
等这次和霓霞寺的论战结束,自己应该去寺里好好接受一下正宗佛法的洗礼了。天下人都可以信这个邪,可如果以他护法之尊都信了邪,那石明宫就完了……
他都已经在霞光寺玄元大师那里挂了号,一对一单独讲佛,得道高僧亲授佛法,包讲包酮,帮你摒除一切邪恶妄念,只要香火银一百两。
只不过玄元大师似乎总是很忙,尽管自己手里有号牌,但要是去得晚了,就不再接待了,而且香火钱不退。
“所以你是谁?来做什么?”
想到自己的一百两可能会打水漂,左护法看向眼前少年郎的眼神,就分外不友好了起来。
少年郎想了很久,觉得和这种人没必要报上自己的姓名,但直接动手又显得太不尊重,于是选了个折中的方法,“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正道人士。”
左护法皱眉看了看少年郎背后长长的匣子,“持剑负枪,你是锦官城的人?”
少年郎张张嘴,好不容易决定隐瞒一下,就这么被人看破了,看破就算了,居然还说破了,邪教的人果然是让人讨厌。
左护法一甩手,一件爪子似的武器就被他握在了手里。爪子的颜色很奇怪,一看就是淬了毒的。左护法将爪子从脸前拂过,好像随时要舔上一口似的,不过他最终也没有这么做,只是冷冷地看向少年郎,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娃子,听了哪个大侠的传说,但我今天真的很赶时间。”
少年郎忧郁地叹了口气,“你赶时间,怎么还这么多废话,害的我也说了这么多废话……”
“好。”左护法笑了一声,乌光一闪,铁爪已然到了少年郎的眼前,少年郎的鼻尖甚至能感受到铁爪带起的厉风……
何来也仍然是一副面无表情地样子,不急不徐地念着魔教对石明宫分舵的情报。
“我教在石明宫内……没有暗桩。据鹌鹑回报,石明宫在这里的最高负责人,很可能是曾出现在霞光寺的左护法。”
越雎沉吟了一下,他姑且是个特别的抄书人,对江湖上颇有地位的人比其他人了解更多一点。
“这个左护法,有‘探云豹’之称,是人榜上比较靠前的强者。其人曾也是江湖大盗,身法迅捷犀利,十步以内,速度犹在许多地榜高手之上。”
说着,越雎突然冷哼一声,“说起来,此人不大不小也是个高手,却偏偏喜欢干些在武器上淬毒的勾当,为江湖人所不齿。当年他一手毒爪为害一方,结果触怒了锦官城,被唐老太爷追杀了六天五夜,最后身中一钉,不知所踪。如果不是唐老太爷年事已高,气力衰竭,想来那厮就死在唐家的暴雨梨花之下了。”
韩文君回忆了一下当初锦官城试炼路上那道佝偻的身影,摇了摇头。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韩文君淡淡道,“一个连唐家老人都打不过的人,怎么可能伤得了小弟。”
越雎哑然,他是不知道韩文君为什么对少师意有这么强的信心,以他小成的天枢眼去看少师意,虽然有些许的古怪,但内力却做不得假。少师意的内力,实在算不上多强。
鱼雁谣突然站起来,脚步轻快地来到韩文君身边,亲昵地挨着她坐下,看得越雎眼皮一条,想起韩文君就是雪公子,又想到同样女扮男装却被无数闺中女子爱慕的鹿先生,突然生出一种危机感。
鱼雁谣抱着韩文君有些无措的手臂,凑到了韩文君的耳边,“你家小弟既然是新拜入锦官城的,那以前师从哪里啊?”
韩文君有些慌了,她是真的慌了。她从小被当男儿养大,这么多年来,只有在少师意身边的时候才真的把自己当个女儿家,其余的时候都是那个生人勿近的雪公子。可是现在一个比她真实了无数倍的娇俏美人就这样抱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诉着吴侬软语,韩文君的心都有些乱了起来。
这边韩文君的心有多乱,那边越雎的脸色就有多黑。
男装的韩文君人气有多旺,他是知道的。鱼雁谣魅力有多强,他也清楚得很。越雎盘算了一下,现在的他,大概打不过韩文君,于是越雎的心情更差了。他现在只希望少师意能赶紧回来,除了少师意,整个锦云国怕是只有那两个天榜能治韩文君这个女人。
雪公子无疆,太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