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没有给张思钒任何回应，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回应了。
这种事是他脑洞再大也不可能知道的，一切似乎都深埋在苏青诗的记忆中，就连隐秘机动司都很难深挖下去。只要苏青诗不愿意谈，那么真相就永远都是无解的难题。
有时候，秦铮也会思考这些事情的疑点，比如张思钒提到的“失败样本”，又比如张思钒不可能知道的苏青诗依然存在，但他一直将这些问题深深埋进大脑深处，希望不要被这些事情阻碍了他与苏青诗默契的合作。
但是，现在不可能继续忽视了，苏青诗一直欠秦铮一个解释，但就算她不愿意说，秦铮也依然毫无办法。
无论是李思萌，还是苏婕妤，都没有选择今晚搅扰秦铮的思绪，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急需一个人帮忙理清，却不知道她会不会帮他理清。
有时候，越是和你亲近的人，就越难以看透深层的真相，苏青诗与秦铮可谓灵与肉的交融，今日却让秦铮有了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迷茫。
“不想谈谈？”秦铮尝试着和苏青诗沟通道。
苏青诗没有现身，而是闷闷答道：“不想。”
“好吧。”秦铮没有勉强，而是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脑袋埋在枕头下面，希望枕头能将他脑海中纷乱的思绪全部隔绝，就像隔绝搅扰人睡觉的噪音一样。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毫无用处。
“我不明白，”秦铮最终还是翻身坐起，“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有什么不能明说的？现在不是我在找你要一个答案，而是那什么狗屁隐秘机动找到了我的头上。我知道真相一定会带着危险，可现在我还有安全可言么？”
苏青诗听着秦铮发牢骚，但依然一言不发。今天的大家都不太好过，秦铮后半晌过得浑浑噩噩，而几个关心他的女孩也都谨小慎微地避免戳中软肋，就连那些与这些事毫无关系的保镖、厨娘都变得细声细气起来。
他们还活着，但这座别墅死气沉沉。
“我是在大学三年级时认识你爸爸的……”苏青诗终于开了口，虽然是回忆模式，但总比三缄其口要好得多。
话说多了，真相自然也就会顺口说出来了。
“……我的家事你是知道的，这个时代说是男女平等，但是世家的传承容不得女儿自强，再加上我那位父亲酷毒得令人心寒，所以当初我考取了燕京的大学，只是为了躲开他们的洗脑轰炸，并没有想做什么研究。”
“但是在大学里，我渐渐开始审视自己的小时候曾经的一个想法。说起来很幼稚，那时候，我希望发明一种机器，可以让那些对子女不好的父母受到影响，校正他们的思维，甚至带着某种惩罚措施，就是你后来感受过的那些对神经和肉体的刺激……现在让你受益的东西，当初只是为了报复老爹而产生的。当然，只是小孩的一种荒唐想象而已，虽然我比其他小孩更有实践力，于是在中学就把很多机械性原理给搞得通透，可最后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说到底，最难测的是人心，我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体能甚至智慧，但我改变不了他们的心理。”
“有一次，我们需要做一个研究报告，是关于人工智能的，一群学生能想到什么？于是怪力乱神的想法就被提了出来，然后被打回重做，又被否定。到最后，我们这个小组只剩下了一个人，那就是我。很巧合的是，当时我老爹跑去学校唠叨，甚至想找人把我直接绑回菊城，让我再一次想到了当初那个研究，然后忽然发现，这东西似乎很对路。于是，研究开始了。”
“最初的研究很糟糕，试验是成功的，但效果可以说有违法嫌疑，所以我被导师狠狠训斥一顿，然后被踢出了研究组，只好成了一个混课业学分的学生。而这时候，我遇到了你父亲，他看到了我的研究报告，然后告诉我这件事大有可为。在他的帮助下，我把整个计划推翻重做，将其中孩子气泄愤一样的内容删除，然后将定位放在了最浅显的智慧与体能加强这个方向，才有了后来的芯片。”
话说得越来越多，苏青诗也终于渐渐出现在秦铮面前，像一阵气雾那样缓缓凝聚。
“苏家错了，何家错了，郑家他们都错了。这个项目的核心从来不是机器，机器本身只是我们研究的副产品而已，真正的核心甚至不是芯片，它和四号机只是向着核心发展的实践过程而已，唯有从芯片和机器这些外在的东西上，我们才能找到自己未来的道路……我想你应该明白了，真正的核心是系统，是存在于你脑海中的系统。”
“人体试验中，我们对外宣称，甚至对你爷爷、老师他们宣称这不过是对芯片扩展力的试验罢了，但真相并非如此，真相只存在于我和你父亲的心里。我们要测试的正是系统，唯一一个失败案例其实是唯一一个成功案例，因为他没有让芯片的开发变得被动，没有只是使芯片作为一部分催发动能，而是真正和芯片中暗藏的基础程序产生了应和，这是系统应用的第一步，也是大多数人无法跨越的那一步。”
“发现你的成功后，我和你父亲就把你遮掩了起来，事实证明我们的遮掩是对的，因为连隐秘机动司都没有查到真正的试验核心。只可惜当年整个系统还处于初级阶段，和其他案例相比你太不突出了。为了让系统整个完成，我们开始转移了重心，从机器开发上移开了目光，专注于对你进行研究和推断。然后，你给了我们更多惊喜。”
“你是有天赋的，所以基础系统给你的并不多，然而无论系统被开发到哪一步，你都消化得很好，好到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也就是说，早在那个时候，你和系统已经融合在了一起，它只是潜移默化地在帮助你，如果你没有发出足够力量的指令，它永远都不会主动出现在你的面前。”
“后来，我死了。还好在开发阶段，我用自己作为实验对象进行了精神输出，形成了一个空荡荡的精神体，而在中枪的那一刻，我才得以把自己上传到了隐秘空间内。那之后的日子是漫长的，你过了辛苦的三年，我却被幽闭在黑暗中，连时间感都没有，以为自己被囚禁了几百年，或许永远也没有机会重见天日。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再次审视系统，以自己为样本，做出了更加完美的计划，就算知道可能永远都无法实行，但我甘之如饴。”
“不知道多久以后，那个黑暗空间忽然产生了动荡，我被下载了。那一刻，我真的愿意用我所有的力量去报答将我解救出来的人，而让我觉得缘分真的好神奇的是，那个人居然就是你，这个世界上已知的唯一一个能与系统产生共鸣的你……所以，我帮助了你很久，也欺骗了你很久，但是在这么长的日子里，我终于有机会丰富了原来的想法，然后将之一一实践了。人生如此，还有什么可祈求的呢？”
“等会……”秦铮忽然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打断了她，“什么叫终于有机会？你别告诉我在过去这两年里你把系统给完善了？”
苏青诗点点头。
秦铮下巴都合不上了，再次问道：“你在我的脑袋里，把系统给完善了？”
苏青诗点点头。
秦铮皱着眉头，在心里安抚了自己的半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也就是说，我在过去两年里不只是你的载体，还是你的试验体？”
苏青诗点点头。
秦铮整个人都瘫了，无奈地摇头道：“告诉我，你的三观到底被苏铁鸾扭曲成了什么样，才能干出这么******的事情？我连知情权都没有啊，大姐！天哪！”
苏青诗脸上也浮现出苦笑，说道：“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件事远远超出了大部分人的认知范围，更重要的是，它也远远超出了很多人的欲望范围。这是可以赚钱的，而且可以赚到比机器和芯片多得多得多的钱！其实我绕了一圈，最后系统依然没有跑出人生的怪圈，它既可以有利，也可以有害，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有害。如果被苏家、何家、郑家还有五姓七望那些人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存在着这种系统，他们会不会不择手段地搞到？会不会妄图用系统去达到实际控制一个人的精神的目的？”
秦铮无言以对，他知道苏婕妤说的有道理。
“这不是简单的监控一个人，机器充其量只能做到这儿了，”苏青诗第一次像个长辈那样语重心长，“这是可以从精神上、心理上给人以控制，可以从身心上给人以折磨的东西，它不能暴露，甚至不能显现其威力。为什么不告诉你？因为作为唯一已知可以产生联系的人，你所有的朋友都会变成敌人，你所有的敌人都会变成恶棍，他们会不惜一切把你放到，那你推进研究室，让你在解剖、刺激的折磨中度过一生！”
苏青诗此时声色俱厉，她是真的害怕这些推测成为现实。
“那现在怎么办呢？”秦铮笑得很苦，“对立已经产生了，有些事最终都会暴露。就算他们不知道这些，没打算把我推进研究室当标本，可现在他们想让我死。”
苏青诗说：“你以为我和系统没有预料到么？你走得越深，我们的担心越重，可是你始终没有准备好。”
“不用准备了，”秦铮说，“有法子就来，现在不是在生活，现在是在挣命了。”
苏青诗沉默了，半晌，她确认道：“真的不用准备了？”
“不用了，来吧！”秦铮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接受一个残酷的未来，然后，他整个人哭笑不得了。
在他眼前，熟悉的界面打开，熟悉的乱码飞旋，然后组成了一条信息。
“系统启动，运算中……
任务目标：苏青诗，女，年龄保密，精神体……
目标背景：你自己知道……
任务奖励：经验加成30%，成功后经验满值，开启最终步骤，祝你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