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染一群五六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离城都较远的矮山上。虽是初秋,南方依旧是郁郁葱葱。
那座矮山都是野果子树。许染与同来的王江两家的小兄弟都十分熟练地爬上去,一颗颗金黄的果子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墨希和王家的小妹妹蹲在地上手脚麻利地捡着,唯独那墨邢很不合时宜地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在同一棵树上忙着摘果子的许染与那两兄弟。
许染忽然感觉身体一寒,忍不住打了个颤,转移了一下视线,恰好对上墨邢冷冷的目光。
“墨三,想上来?哎呀呀,不过你这墨家公子可是有脸有身份的人,估计也不敢。啧啧,有贼心没贼胆嘛!”她打趣道。
墨邢收回目光不理她,谁知那边许染的笑声更欢了,于此同时,空中气流一变,有某物向墨邢砸了过来,他看也不看,淡定地抬起手一接,发现是一颗油亮亮的果子。
他抬头,看着许染,眼神中似乎有些疑惑。
“知你不会上来也不会俯下腰去,心里又想着吃。”许染笑着说,“这颗亲自为你摘的,不谢。”说罢又同那两兄弟说笑去了。
墨邢依旧站在原地抬头看着树上的她,手里握着果子,双唇动了动又紧紧的闭着了。
几人果腹了一番,便到处捕鸟捉虫子玩。墨希与王家妹妹摘回了一大簇花,把它们铺洒在草地上,准备编花环戴。许染虽甚爱这些可爱的小玩物,但是手不巧,更愿意与男孩子打闹去。
许染每年必来墨家,与这些玩伴也算是从小就相识了,小孩子没那么多心思,哪里管什么正邪两道,很快就玩到一处,家中大人忙,看着那么多年了也没出事,也就懒得管了。几人玩耍时常常玩抢东西的游戏,谁拿到了指定的东西谁就赢了,因为时常有相互撕闹、肢体接触的情况,长了他们几岁的墨希渐渐地也不怎么参与了,反倒是许染,一年比一年精,一年比一年玩的不亦乐乎。
此时,身手矫捷的许染一个反手就将王家哥哥王诚摁在地上,笑嘻嘻的抢走他手中的圆石,之后撒腿就往墨希那边跑去。
谁知早已埋伏在墨希身边的江渝忽然闪出身来,眼疾手快的将铺洒在地上的花用手一兜,往许染身上洒去。
许染光顾着躲开那挥洒过来的花瓣,谁知竟然被追上来的王诚扑了个狗吃屎,刚抢到手的圆石又被抢走了。空中花瓣飞飞扬扬。
她也不气,一边笑一边喊道:“好啊!你们竟然联手!瞧我的......”正要站起来还击时,忽然对上不远处端坐着的墨邢的寒冷目光。
许染觉得他双眼仿佛要射出两道寒冰要将她击穿似的,刚刚那股蛮劲瞬间消失殆尽,畏畏缩缩的缩回身子。
“墨三,你瞧我作什么?”
墨邢嘴角扯了扯。虽然是极轻的一声,但还是准确无误的传入了许染的耳里。
那是轻飘飘的十分冷淡的又仿佛带了些怒意的“哼”字。
怒意?许染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但转念一想,这墨邢是那墨临带出来的好徒弟,玄门世族规矩多,自然也见不了男女授受亲密的样子。
想到这,许染心理又亢奋起来了。猛的站起来往墨邢身上扑去。墨邢貌似也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猝不及防的被她扑倒在地。
就算墨邢平时再怎么处事不惊,此时的他眼里也是略带了好几分诧异。
看到墨邢这个平常冷酷到不让任何人靠近他身体的人如今却被一个丫头压倒在地,在场众人也都面露震惊之色,墨希甚至还用手捂住了王家小妹妹的眼睛。
许染双臂像藤条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身躯,死命的压住他,邪魅的笑道:“墨三,你叔父可是教导过你男女授受不亲,在世人面前还要时刻注意仪态!你看,如今你犯了戒,还犯了两条。”
下一秒,墨邢猛的将许染从自己身上提起来,推开她,自己像是被毒蛇咬了一样瞬间站起来,还倒退了好几步。
许染一边吃痛地揉了揉屁股,一边欣赏着墨邢复杂的表情。啧啧,他这表情活像是失了身的黄花大闺女。
她刚要取笑他时,森林深处忽然传来某样东西猛烈地扑打叶子撞断树枝的声音。
“什么声音?”许染警惕的看着那个方向。
“声音?没有啊!”王诚几人一脸茫然。
她看了眼墨邢与墨希,发现他两人亦是一脸警惕,心道难道这东西常人看不见?
那声音停了一会,但很快的又躁动起来,这次的声响更大,方向也发生了变化。
许染心头一跳,它这是往他们的方向冲来了!
“走!”身后墨邢低沉一喝。
与此同时,墨邢的佩剑扶影自动出鞘,飞速地挡在众人前面,与那黑物来了个正面相交。
扶影是上等的灵剑,剑身自带淡淡的金色流光,与那黑物强力相击时,剑身射出的耀眼光芒,被强烈的气流冲击扩散到苍穹四处。
王诚几人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呆呆地立在原地,还未来得及反应时便被墨希拖到一颗稍大的树木后躲了起来。
“退后。”墨邢早已挡在许染身前,声音淡然。
许染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一般上前查看那被剑气所伤瘫在地上的东西。
......翎蛰鸟?
许染愣了一下,内心疑惑。
翎蛰,仙人坐下骑,通体雪白,硕大无朋,嘴如钉,尾如尺,双目如珠,牛筋腿。
都说翎蛰为圣鸟,世间仅三只,很少有人见过。
人们总会对神秘事物格外敬畏。因为总有那么几个幸运之人亲眼目睹翎蛰风姿,自觉奇异,便四处传散,久而久之,翎蛰也就变得更加神秘圣明。
人间流传,翎蛰可活千岁,只食花露,其所居之地,必是一方沃土。坊间传言真真假假,其可活千岁未免夸张,但也能活个四五百年。至于“只食花露”,更不可信,世人都没有几个能目睹其容,更别说知道它吃啥了。
不过,翎蛰确实是圣鸟。
许染之所以知道这些,不过因为小时随着父亲去了一处载满桃树的地方,那里有一椽小屋,一位老人,那伴随在老人身边的便是翎蛰。
许染第一次看到这种鸟时便被它那不染尘埃羽毛惊艳到了。可如今,这只被击倒在地的硕大物体却浑身发黑,尖喙垂涎,双腿处还腐烂了一半,甚至能看到白蛆在蠕动,腐臭味浓厚。
但是这确确实实就是翎蛰。
许染想走得再近些时,它忽然全身抽搐起来,那双浑浊的双眼哧溜溜地转着,紧接着像一个木偶被人提了线一般,双翅一振,向许染扑来。
许染还未来得及还击时就被墨邢一把扯到他身后。
又是一击。然而这次翎蛰鸟却并未倒在地上,而是调整了身姿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又向箭一般俯冲过来。其展翅时遮云蔽日,俯冲时犹如脱玄利箭。空中气流变得暴躁起来,不知何时,整座矮山皆是黑雾弥漫。
墨邢轻轻一转剑,一层金黄色的结界徒然出现在半空中并瞬间张开,竟挡住了翎蛰生猛的攻击。
墨邢自然知道这是翎蛰,他虽未亲眼见过,却在古书上看过。翎蛰为圣鸟,玄门人对神圣之物向来都保持着敬意。虽然这翎蛰不知何缘故入了邪,但凭着墨邢典型的玄门性子,自然不敢伤害灵物。
看来......
许染默背了几句咒语,轻轻一吹口哨,试图让这疯魔了的圣鸟安静下来,可是那翎蛰却丝毫不见减势。
“我控制不了它。”
“为何?”
“不知,它身上的邪气奇怪得很。”许染皱起眉头。
正说着,那翎蛰忽然缩小了力度,周身一转,往别处冲去。
那别处正是墨希几人躲着的地方。
王诚几人哪里看得到翎蛰,自然也不知道此时的他们正身处险境之中。而墨希虽也为玄门中人,但自小甚不喜爱学玄术打打杀杀,家中人也不逼她,因此灵力低下,只会些防身武术,此时见那大鸟忽然向他们扑来,早已吓得面色惨白的呆立在那里。
许染内心也是一惊,急忙划伤手掌,挥出一道血光。那血光极速刺穿了正在俯冲而下的翎蛰,但也仅仅是刺穿,它竟未受到一点伤害。
眼看着它就要攻击墨希几人,墨邢连跑带飞的冲过去,只一眨眼功夫便把几人全都安然无恙的带离原地,刚站定时,身后翎蛰冲破大地,原本平整的地面被它砸出了个大坑,树木倾倒,灰尘四起。
很快的,翎蛰又扑朔着翅膀,斜斜地正要飞起。许染见状,血见祭出,身子轻盈一跃,稳稳地落在翎蛰的背上,向它脖子刺去。翎蛰发出一声长鸣,仿佛被惹怒了一般,在半空中猛烈地翻动身子,许染被它剧烈的晃动以及翅膀扇打的强力气流震落。
“先走。”墨邢对身后吓傻了的几人发出了一声简洁有力的命令,随即御剑接住了坠落下来的许染。
墨希清醒过来,她深知他们留下来也只会拖后腿,倒不如回去搬救兵,于是赶紧拉了几人往山下跑。
翎蛰发怒般再次冲向正在逃走的墨希几人,却被杀出的剑气挡住了去路。墨邢稳稳地落在翎蛰面前。
许染再次将血剑刺过去,却被那翎蛰快速地躲过去。别看它身躯庞大,但是行动敏捷如风,许染墨邢再怎么天资聪颖,但是年纪青涩,剑法尚有不足之处,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这活了几百年的圣鸟。
两人你一来我一往,配合得十分默契,但就是压制不住这入了魔的圣鸟。
控血本就是个耗费灵力体力的活儿。时间一长,许染便有些撑不住了。
她将血剑插进地里以支撑身体,呼吸竟有些紊乱。这时,她才注意到血剑的剑身流淌着血,正在融化,而那猩红的剑气丝丝游离,一同往翎蛰身上飘去。
许染顿时醒悟,对正在打斗的墨邢叫道:“墨三!它再吸食邪气,快用清心咒!”
墨邢瞟了她一眼,立即明白过来,收回配剑,轻轻念了一串咒语,空中徒然出现一圈圆光,生生将那翎蛰套住。
翎蛰拼命拍打身子,痛苦的在天地间横冲直撞,掀起了一股强大的气流。
许染见这招稍微起了效果,忙撑起身子,拔出血剑,准备给那翎蛰致命一招,谁知一靠近,竟然被翎蛰煽动的气流中伤,被弹到了数米外,血剑也瞬间化作血水,洒了一地。
许染急忙调整身姿,双脚落地,但还是向后滑了好几步,正要使出力气站定时脚下忽然一空,身子往后倒去。
好巧不巧,那里竟然有个大大的斜坡。
许染要摔下去的那一刻,看见墨邢白着一张脸向自己飞来,而他身后的翎蛰由于没了他的束缚忽然将那光环冲了个粉碎,伸出锋利的爪子向他的肩膀挥去。
“墨三!小心!”她听到了自己在喊。声音竟然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