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饿了吗，安琪？”流稚问道。
“那我去点吃的好了，你们都要吃什么？”
“汉堡。”只有哀零回答道，其他人都一脸尴尬地摆了摆手。于是流稚抱着怀里的娃娃去点餐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黄爱凌瞪着眼睛问燊天，今天是她第一次邀请小米老师来吃饭。因为之前小沫感冒听说她照顾了很久，所以金银婆婆本想请她吃一次饭，但是由于这周舞蹈课比赛，所以就拜托黄爱凌来代替他们。而黄爱凌一直为情人节让小米替自己带哀零感到难为情，所以也准备借这个机会好好感谢她。
“唉，说来话长。”
“快说，快说。”黄爱凌不想小米将流稚当成神经病。
原来两周前流稚被要求写一篇有关悬疑的短篇小说去参赛，但是临近截止日他都没能写出心满意足的小说来，于是开始变得焦虑起来。晚上疯狂看各种恐怖电影和短视频，甚至看着里面的杀人狂魔学习他们狰狞的表情，他说如果表现的和他们一样，也许能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这不是傻了吗？虽然我以前猜过作家可能都有点神经质，可是这也太过了吧？”
“以前他也有过奇怪的举动，不过这次确实诡异了些。”
“你没和他谈谈吗？”
“别，我们就假装没察觉到就好。当面戳破也不好。”
黄爱凌同意燊天的想法，但她还是担心地盯着流稚，当她感觉流稚好像在用娃娃和店员对话时，她急忙跑上去帮忙点单。
“你不喜欢番茄酱吗？但是番茄很有营养的，你应该试试。”流稚对着娃娃说道，哀零则在一旁发出了噗声，他讨厌番茄。
“你们知不知道番茄和西红柿其实不完全算同一种东西。”哀零看着番茄酱说道。
“是吗？”
“嗯，番茄耐旱，容易培育；西红柿则需要湿润的地方生长，而且需要搭架生长。而且他们的叶子也不一样。”
“原来如此。”黄爱凌立刻表示赞同，她努力想把话题引到其他东西上，好让小米淡忘这个诡异娃娃的存在。
“你的娃娃好漂亮啊，她叫安琪？”小米饶有兴趣地问流稚。
“嗯，她4岁了。她不喜欢太阳，所以我给她买了几顶帽子。”
“很漂亮的帽子，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一顶。”
“是在……”两人毫无间隙地聊了起来，黄爱凌则更加担心了，于是不断用眼神提示燊天做点什么，燊天则摆了摆手表示无可奈何。
“对了，你怎么没陪董慧去看婚纱？”
“罗平的表姐生孩子了，她和罗平去看望了。”
“那艾翎呢？”
“艾翎老师出差了。”小米回答道。
“出差？”燊天似乎想不到幼儿教师出差要做什么。
“嗯，似乎是个幼教经验交流会，艾翎老师是我们幼儿园的代表。”
“就他？而且你别叫他老师了，就叫艾翎好了。”
“好，其实艾翎工作上很认真的，每次听课他的课堂效果都是最好的，所以这次专门让他去了。”
“我猜猜，他肯定表现的很不愿意吧？”
“嗯，推了好几次，但是还是被教导主任强行要求去了。”说完两个女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让哀零和燊天都很疑惑。
“所以我们今天到底要做什么？”哀零咬着汉堡问道。
“打疫苗。”黄爱凌看哀零将汉堡放进嘴里后终于告诉了他这个噩耗。
“no。”
“yes，你不能再拖了。幼儿园其他小朋友都已经打完疫苗了，你上次请假没去，所以今天我们大家一块陪你去。”
“不行。”
“为什么？你害怕吗？”
“不，我得了不能打疫苗的病。很严重，你看。”哀零指着自己嘴里说道。
“怎么了？我看没问题啊。”
“那你看我身上。”哀零又举起双手说道。
“还是没事啊。”
“这就对了，既然我那都没事，干嘛要打疫苗，不打。”
“疫苗是用来预防疾病的，等到你得了就来不及了。”
“我看过那些疫苗的介绍，得那些病都是小概率事件，我才不相信会发生在我身上。”
黄爱凌皱了皱眉头，她一直觉得哀零比较懂事，现在看来他只是比其他小孩更会狡辩一些。
“今天你不打也得打，都带你吃最喜欢的炸鸡汉堡了。”
“我赔你一个汉堡就是了。”说着哀零从口袋里掏出了零钱，黄爱凌甚至不知道他是从那拿来的。
“不要反抗了，你今天针是打定了。”
四人连拖带拽的将哀零带到了疾病防控中心，今天是常规疫苗接种的最后一天，所以排队的人已经不是很多了。哀零看着队伍不断向前行进，焦急地剁着小脚。
“能不能不打，我以后自己做家务。”
“说的好像有什么家务你能做一样，别那么胆小，你看其他小朋友都乖乖在排队，完全不哭不闹。”
哀零看了黄爱凌一眼，接着露出了得意的坏笑。
“我不要打针！不要打针啊！啊啊啊！”哀零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他假装的哭声虽然在大人看来很假，但是成功的引起了其他小朋友的惊慌，不少孩子都露出了被骗后恍然大悟的表情，都开始学着哀零的样子大哭大闹起来。黄爱凌看着哀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依然平静的露出笑容，于是哀零又开始焦虑起来。按照他的想法，他们应该因为自己的捣乱行为而被赶了出去，这样他就能逃过一劫。
结果并未如哀零所愿，现实是孩子们很快被穿着白衣恐怖的护士们吓唬住了，而这仅仅用了不到5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哀零的计划只为自己争取了5分钟的安逸。
“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打疫苗。”
“别挣扎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哀零失望地低下了头，他转过头一一看过小米、燊天和流稚，他们面对自己求救的眼神都视而不见，流稚甚至连娃娃的头都一起转了过去。于是哀零在心里默默的记恨下了他们，他决定如果今天自己难逃一劫，事后一定要报复这些对自己见死不救的人。
“我要去洗手间。”
“快去快回，别想躲里面不出来。”
“嗯。”哀零装作失落的样子，接着便准备从楼梯跑下去。
“你要去哪？”
“……洗手间。”
“这一层也有，我陪你去。”
“哦。”哀零的逃脱计划也失败了，但当他进到洗手间内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自己的逃生计划。
“这个零，又躲到洗手间里了。燊天，你去把他揪出来。”
“嗯。”燊天不情愿的走进了洗手间，他不想当这个坏人的角色。
“小零？”燊天敲着唯一一间锁着的隔间，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够到滑锁的。
“你怎么都要打疫苗的，每个小孩都要打疫苗，这是为了你的健康和安全着想，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吧？”但是哀零完全没有一点回应，燊天觉得有点不对，于是低下头去看了一眼。
“不好了，小零不见了。”
“什么？可是怎么可能呢？我们一直守在洗手间门口啊。”黄爱凌知道哀零肯定不是去老实的上厕所。
“可是里面确实没人啊。”
于是四人都跑进了男士洗手间里，确实每一个隔间都找不到哀零的踪影，而那唯一被锁的一间也被燊天通过旁边的隔间跳过去打开了，里面完全没人。整个洗手间里除了四人空空如也。
“他跑去哪了呢？”
“问题是他根本没有出这个洗手间啊，如果出来的话我们不可能没发现他。”
“等下，他会不会顺着从窗户爬了下去？安琪你说呢？”流稚跟娃娃说道。
“放心，他是零，不会那么傻的。他肯定是趁我们不注意跑掉了，有可能还在洗手间里换了装。”
“嗯，有道理，那我们出去追吧。”说完四人就走出了洗手间。四人前脚一走，哀零就从最后一个隔间的水桶里钻了出来。他发现人们总是相信自己的第一判断，当发现洗手间没人的一刻就断定对方已经不在洗手间里了。于是他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洗手间，但没想到四人就在门口堵着他。
“啊哦。”
“挣扎结束了吗？现在该乖乖打疫苗了。”
“求，”
“没门。”
在一番挣扎搏斗之后，黄爱凌总算将哀零按到了护士们面前。
“托罗索！”一个护士惊喜地喊道。
“哦，姐姐。”哀零认出了对方，她就是那个因为哀零他们偷吃苹果而挨训的社工姐姐，后来她考去了市内的医院当护士，今天是来疾控中心帮忙的。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嗯。”哀零皱着眉头回答道。
“怎么？还是害怕打针吗？”姐姐抬头跟黄爱凌点了点头。
“你是他妈妈吗？”
“对，我去年领养了他。”
“是吗？他很懂事吧？”
“嗯，不打针的话。”黄爱凌说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哀零看到旁边的护士拿出针之后，眼睛瞪得快要飞出来。
“这样吧，我以后周末每天只打4个小时游戏了，而且每天都会喝果汁。”
“不行，而且你周末每天只有3个小时游戏时间，讨价还价还有往上还的吗？”
“你知不知道接种疫苗也有危险，概率不比得流行病的概率低。”
“谬论，现在疫苗已经安全多了，我早查过了。”
“可是，可是。”
两人正在争吵的时候，这位姐姐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开始和黄爱凌一起劝说哀零，本来一般的小孩连骗带哄就可以过去，但是偏偏哀零完全不会被骗。
“啊！”
在一声最后的反抗声中，三个护士总算按着哀零打完了针。
“看，是不是一点也不痛？”黄爱凌问道。
“哼。”哀零生气地扭过了头去，同时眯着眼睛看向另外三人，开始思考该如何报复他们才好。
“妈妈请先等一下，留一下联系方式和地址。”
“嗯，你们先出去等我吧。”
等到黄爱凌填完信息之后，哀零这位曾经的社工姐姐开始和黄爱凌聊起哀零的事情。
“你对托罗索真好啊，他真是找到了一个好妈妈。”
“没有。”黄爱凌害羞地摆了摆手。
“真的，看到他现在这样子，我安心多了。”
“其实平时要乖很多，就是打针的时候特别麻烦。”
“嗯。，不过他能像现在这样淘气，说实话我真的很欣慰。以前打针的时候，虽然他也很不情愿，但是从来不会和别人开口说。”
“一开始他确实比较内向，不管问什么都是说嗯。”
“对，而且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回答嗯，让人很难捉摸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我之前一直在想，他这种性格以后肯定会吃苦头，但是看到现在这副开朗的模样我就放心了。对了，水果他吃吗？”
黄爱凌摇了摇头，“不过果汁还是会喝的，虽然还是要人催。”
“还是很喜欢看书吗？”
“嗯，还特别懒，连跑步都不出去。”
“是吗？那就好。”
“嗯？”
“哦，我一直以为他不爱出去是因为自闭，是懒就放心了。不过他很喜欢下雨的时候出去。”
“对，这个怪习惯现在也是。我还给买了雨衣，现在每天出门都带着。”
“怪习惯啊，说怪确实也怪，不过他喜欢下雨的时候出去好像是因为雨天人比较少。”
“是吗？这我倒不知道。”
“我也是猜的，不过他下雨的时候在外面完全不理人，就像看不到别人一样。你要是非和他打招呼拉着他，他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发脾气。”
“哦，是。不过现在已经不会了。”黄爱凌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嘴巴恶毒的哀零。
“是吗？太好了。”
两人相视无言了一会后，同时笑了出来。
“那我也该走了。”
“嗯，对了，托罗索现在叫什么名字？”
“哀零。”
“哀零，很好听的名字，很适合他。”
“谢谢你。”黄爱凌走出了疫苗接种室，像是收获了久违的幸福一般。
为了安抚哀零的情绪，他们陪着他来到了书店，黄爱凌答应他可以随便挑两本书。
“我要这两本。”哀零很快抱着两本书回来了，分别是《失乐园》和《包法利夫人》。然后立刻被流稚否决掉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两本书还不适合你看，你说对吗安琪？”流稚征求着娃娃的意见，然后理所当然的娃娃什么也没有回答他。
“真的不适合吗？这是小说诶。”黄爱凌疑惑地问道，她觉得小说既然能出版应该都是经过了审查的。
“我给你看一段你就知道了。”于是流稚翻开《失乐园》给黄爱凌看了一段描写，黄爱凌立刻将书合上。
“流稚说的没错，你不能买这两本书。”
“可是你答应我了。”
“你换两本，你要看这两本书还有点早。”
“可是！”
“这样吧，不选这两本书，我可以让你买三本，行不行？”
“嗯……”
“外加一个甜筒。”
“成交。”
买完书后四人开始一边聊天一边散步往回走，虽然时间还早，但他们已经开始想家了。但一路上流稚仍然不停和他的娃娃对话着，最后甚至和娃娃吵了起来，于是黄爱凌终于忍无可忍。
“流稚，它是一个娃娃。”
“我知道啊，而且她4岁了。”
“不！她是一个玩具！不要再和它说话了！你这样下去会成神经病的。”
“唉。”燊天叹气道。
“哈哈哈，我赢了，所以礼物由你来买。”
“嗯？怎么回事？”黄爱凌、小米和哀零三脸迷惑。
于是流稚开始向三人解释，原来两周前流稚确实陷入了瓶颈，于是他提出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自己和电影中的人一样行为诡异的话，黄爱凌他们会不会指出自己的行为反常。而燊天则觉得大家就算觉得很诡异也不会当面指出，而刚好两人下周要去拜访流稚的父母，所以他们就拿带去的礼物来做赌注。
“我本来担心艾翎会直言不讳地指出来，所以当知道他今天没来时我以为自己稳赢了，没想到爱凌你会说出口。唉！”
“所以你们把我们当做了打赌的一部分？太过分了！”
“别生气，只是个小游戏而已。”
“我们还真心的为你担心了，不行，等会你们要请我们吃饭才行。”小米也跟着说道。
“好主意，不错啊。姐妹。”黄爱凌说着和小米紧握住了手，这在女孩们的行为中象征着肯定对方为自己的亲密朋友。
“话说你们下周要去见父母啊，燊天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见家长要说的话啊，你不会什么都没想过吧？”
“当然想过了，不过想了很久觉得没必要特定准备什么，将真实的自己展现出来最重要。”
“你真的这么想吗？”
“嗯。”
“那你就完蛋了，记住，第一印象很重要，就算是假的也好，一定要给对方留下最好的印象。这样就算日后他有所改变，你也只会感到惊喜而不是加深厌恶。比如，你们对小米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严厉。”
“没错，而这之后你们看到小米很温柔的一面也只会觉得是不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而不是相信这才是原本的她，这就是第一印象的重要性，亏你还是心理医生呢。”
“……我其实是不相信第一印象那一派的。”
“总之，做好万全的准备，否则你会后悔的。”
燊天听着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恐吓，渐渐对见家长这件事心生了该有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