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杀了两只天鹅，触犯了法律，法律判我沉海喂鱼。我立在高高的一座礁石上，看着脚底下汹涌的海水，而另一个我则在海水里象一条鱼隔着海水看着崖上的我，我面色清冷，并无依恋尘世的痛苦之状，我腾空跃入海中时身形轻曼潇洒，令水中的另一个我不禁拍手称赞。
去年去海南时在分界洲岛潜过一次水的，那海水令人恐惧，又令人着迷。当我的脸即将接触海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当整个身体钻入水中时，水一点也不冷，周身舒畅无比，在我的躯体向深海沉下去时，我看见沿途美丽的海草，过去的一幕幕瞬间象照片一样浮在眼前的海水里，如烟散去。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没有死，我似乎在一个岛上，岛上有一处美丽的村庄。那村庄与《暗恋桃花源》里的桃源之境如出一辙，岛上有一对夫妇，一双儿女，他们对我很好，我就打算住下来。
也许这辈子就在这神仙一样的岛上了此残生了，也没什么不好。心里幸福而空荡，了无一物。有一天，海面上飘过来一样东西，小女孩和小男孩去看，原来是两只死去的天鹅，他们在茅草屋的一堆干草堆旁一人抱了一只天鹅的尸体伤心痛哭，我才知道那似乎被遗忘的前世的罪孽，它们来了，它们来向我索命来了。
我怀着愧疚的心在村庄的路上行走，那对夫妇似乎知道了一切，但他们没有说一句话，目光里露着理解与宽恕的眼神，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身后望去，我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去，见他们身后有一个直通向空中的青石台阶，一道五彩光从上面射下来，我才看见，那台阶的尽头站着一个神，看见她，我不禁悲从心来，原来，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间菩萨来解救我来了。
岛上一家人默默地从我身边离开，我知道我要得到菩萨的宽恕，我来到台阶下，当我向第一级台阶跪下去时，我害羞地向四周望了望，生怕有人看见我如此不堪，当我毅然决然地跪下去时，我分明听见菩萨轻轻的一声叹息，我抬起头，只看见菩萨叹息的背影，那叹息声激发了我的勇气，我大着胆子又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跪着向上攀，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不象一个诉求宽恕的罪人，倒象是一个被莫名激起情欲的偷情者。
不知爬了多少级台阶，终于登上了顶端，奇怪的是膝盖一点也不疼，我一直不敢抬头，作了贼似的。当我终于鼓起勇气要抬起头时，我首先看到了一双女人的高跟鞋，那是一双艳光四射的高跟鞋，鞋面上镶满了珍珠与水晶，在佛光下鲜艳夺目，我心中讶异，菩萨怎么能穿高跟鞋来呢？难道是我眼花了。
我忍不住惊奇，急忙抬头，就看见了菩萨的本尊，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双似喜非喜的多情目，粉面含春，朱唇微启，欲说还羞，如羊脂般的胸脯半遮半露，一袭红衣披身。我大惊失色，这哪里是我印象中那个淡扫蛾眉，不食人间烟火的菩萨，这简直是浑身世俗刚从洞房里跑出来的嫁衣新娘。我欣喜自己能看到菩萨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心中竟忽然生出一种愿为她粉身碎骨的感情，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或者说，我竟不知所措，不由看得痴了。
观音菩萨伸出一只白晳的手，轻轻脱下高跟鞋，脸上晕出少女的娇羞，轻声道：“这不习惯穿这个，咯得我脚痛，你帮我做个脚模吧。”我理解她说的脚模就是类似于鞋垫的东西，又似乎不是。只茫然地点点头。菩萨莞尔一笑，由一只鞋尖里取出一个如心形一样的薄片，说：“这是我脚尖的模，你莫要做差了，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看了去，切记。”说完就手提着高跟鞋飘然而去，消失在茫茫的虚空里。
我则手捧着那枚如血般鲜艳欲滴的菩萨的脚尖模，不知仍是在梦中，还是梦已醒了多时。
----作于2009年11月1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