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兵们死死的咬着关宁铁骑不放,然而再凶狠的血性也难以填补装备的差距。
八千余名清兵除德克吉克一人三马逃往北方寻求支援外,其余人等尽数战死。
长沙城头上尚有溃逃败兵二万五千余人,汉军降者不计其数约三万余。
代忠信看着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压力顿增。叛军炮火犀利,己方虽有长沙城墙可做依托,却也只是能多抗几轮炮火而已。
于是这位指挥使想出了一个超越时代的想法——炮弹的杀伤范围是固定的,如果将士兵散开,定能极其有效的减少伤亡。
“全军散开!每人间隔两步!五千人留守城墙,其余人等城内待命!”代指挥使很聪明,敌军如果派遣步兵搭云梯登城来战,必然会停止射击,介时再将大军押上死守城墙,定能拖延大量时间,等到援兵一来,吴贼自退,自己也免不了大功一件。
然而他的一切想法都需要一个条件支撑——吴三桂会因为怕误伤攻城士兵而停止射击。
如果是吴三桂自己拿钱粮支撑养出来的自家部队,他或许要做很大的心理斗争,然而如今有降兵三万,既不忠于自己,还凭空多出三万张嘴给后勤增加负担,派上去当炮灰,何乐而不为呢。
协领巩三荐是投降部队里官职最高者,现在的他正唯唯诺诺的跪在吴三桂的中军大帐中。
“巩三荐,你可愿降?”吴三桂高高在上的看着这位藏在死人堆里被挖出来的降将。
“回大人,小人愿降,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巩协领当即五体投地,以表忠心。
“说得好!本帅命你为两镇都指挥使,领兵三万,担任攻城先锋!”
“小人谢主公恩典!定不负主公厚望!”巩三荐喜出望外,没想到投个降还能从协领直接变成两镇都指挥,还是三万人的两镇,相当于从团长直接变成集团军总司令。
“给你多少天,你能攻下长沙?”
“回主公,只需三日,小人必将长沙城献于主公!”巩三荐知道二流子们的战斗力,更何况自己的部队已经占据了本来总兵力的三分之一,有大炮的洗地炮火支援,自己如果三天还拿不下来这小小的长沙,恐怕要为天下人所耻笑。
“好!”
摇身一变的巩三荐带着三万降军楞头直冲向了长沙。
降兵们推着云梯以及攻城车,在炮火的支援下向长沙城西城墙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清兵们想要抬头阻止,却被炮弹猛轰的又低下了头,更有甚者直接趴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耳朵,鼻子眼睛哗哗流水。
“大人,叛军炮火凶猛,我军难以反击啊!”
“别慌,等他们登上城头炮火自会停息,找好掩护!”
“诺!”
降兵们在推进的过程中只受到了零星抵抗,看着友军猛烈的炮火,顿时士气大增,加快了行军步伐。
“冲啊!”
“杀啊!”
喊杀声此起彼伏,人仗炮势的降兵们将一个又一个云梯搭在了城墙上。
“先登城头者,赏金万两!封万户侯!”巩三荐给出了一个没有人能拒绝的封赏。当然,先登者也不会活着领赏。
这个空头承诺激发了所有人建功立业的心,以至于登城者居然出现了你争我抢的画面。
“让我先登!”
“让我先登!”
“推搡者斩!”旁边督战队无奈只能一刀下去杀鸡儆猴。
“大人,敌军快要爬上来了。炮火为何没有丝毫衰弱啊!”
“你问我我问谁!谁爬上来砍死谁!拿滚木礌石给我砸!”
“诺!”
清兵将无数的滚木礌石砸在了昔日的同袍身上,攻城用的圆盾并没有任何作用,数百名幻想着封侯美梦的士兵当即被砸死。
然而这并不能阻挡降兵们的热情,他们嚎叫着嘶吼着踏着死去战友的尸体爬上云梯,用生命消耗着长沙城的守备器具。
城上的清兵冒着炮火死死坚守着城墙,被炸成碎片的不计其数。
一名清兵正与同袍扛着滚木准备扔下去,一枚炮弹在不远处炸开,将血块肉泥糊在了他的身上。他强忍着恶心将滚木投掷下去,趴在垛口上不停的干呕。
“给我守住!我大清援军明日即到!”代忠信并不知道鞑清的援兵到来要多少天,最近的军队在岳州,兵力只有两万,到达最快也要五天,自己只能拿头抗过这五天,然后再跟岳州的援军再死抗,抗到鞑清派出更多的主力部队。
岳乐与阿尔哈图两位大聪明的决策导致长沙城岌岌可危,更是将一百多门火炮三万多名免费劳动力拱手送给了吴三桂。
他们二位倒是驾鹤西去撒手不管了,只是苦了这位收拾烂摊子的鞑清死忠人士代大人。
无数枚炮弹落在长沙城墙上炸飞了一个又一个的清兵,代大人只得在亲兵的密集掩护下逃下城头指挥。
此时的城门也已经快被轰成了渣,清兵们已经开始用人肉堵住城门不让吴军进城。
有几架云梯被炮弹炸开,上边的降兵摔死在了地上,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底下的部队前仆后继,不要命的向城墙上的清兵发起猛攻。
血腥的攻防战持续了一天一夜,清兵早已疲惫不堪,城中的滚木礌石也已经全部用光。
“大人,滚木礌石介已用光!”
“用火油!给我去把城中的房子全拆了!”
“已经拆光了!府库之中的火油先前就在安亲王出兵的时候带走了!”
“抽刀血战!”
“诺!”
在死伤一万多人之后,终于有降兵登上了城头,旋即就被乱刀砍死。
这并不影响吴军攻城的气势,他们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因为他们知道,身后是严阵以待的五万吴三桂大军,回头逃跑是死路一条,向上猛冲若是侥幸活着还能荣华富贵耀祖封侯。
早已经失去了支撑信念又经历了一整天血战连饭都没功夫吃的清兵哪里能阻挡这群被逼疯了的亡命徒。
城墙上的垛口一个又一个被占领,爬上来的降兵从被捅成马蜂窝到在战友的掩护下加入战团。
城门内的清兵被炸死一批又一批,被砍死一个又一个,却还是在督促下被赶往前方的尸山血海。
长沙城墙上下除了人就是尸体,猩红的血液几乎可以流成一条河,连漆黑的夜空都被染上了红色。
“大人,快要守不住了!”一名亲兵满脸黑灰,带着哭腔说道。
“捍我大清,卫我河山!死战!”代忠信狠一咬牙,带着最后的新鲜血液——亲兵队,填补上了缺口。
代指挥使身边的亲兵渐渐也倒在了地上。
士兵们一直砍杀到了天明,代指挥使身中十五刀,死在他刀下的已有八十余人。
清兵们已经死伤殆尽,报国无望的代指挥使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哈哈哈,乱臣贼子安敢侵我境界。同袍们,忠信来也!”代指挥使挥刀自刎,将刀插在了地上,企图站着死。最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长沙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