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笙伸出手，想扶这喝醉的少女坐下，唯恐她摔倒。可喝醉的阿衡哪有这么好相与，扯着他的袖子，就伸手向他腰间摸去，嘴里还念叨着，“那个......那个铃铛呢？上次我明明瞧见的......你......铃铛。”
沐笙一只手扶着少女怕她摔倒，一只手去抓阿衡在他腰间踅摸的手。阿衡到底没有寻到，不死心，又把手伸进他胸前衣襟，“你藏哪去了？让我确认一下我便还你。”跨坐他身上，话语间呼吸交缠在沐笙的脖颈处，沐笙耳根泛红，捉住阿衡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双手，说道，“公主，你醉了。”
“我，我没醉。”阿衡不满的抽出手来，“你......听我说......”，说着便把头搁置在沐笙的肩膀上，安静的像只疲惫了的猫，阿衡泄了气，顿了顿，才轻声说道“那天夜里，你来长生殿，手里拿着金菱杵，是也不是？我真的......瞧见过。”沐笙坐的笔挺，一动不敢动，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放。她语气很轻，不知怎的他耳朵发烫，热气直往心里钻，像一只猫的爪子抓玻璃一样，他说不具体是怎样的不同。
沐笙长这么大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便是母亲，他幼年早慧，也很少有时间缠着撒娇。此时阿衡匍匐在他的肩头，每一个呼吸都滚烫得像夏日里的暑光，炙热又烧人。
如果非要形容，那大概此时竟像少年窗外看了无数个日暮里，那天边快要烧起来的云，沐笙如是想着。
沐笙有些手足无措，像呆了一般望着阿衡的头顶。怔怔发懵，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才心里缓过劲来，想着阿衡是可能睡着了，呼吸轻而浅，只闻有淡淡的酒香醇馥幽郁，融在夜深人静的长生殿里，俩边的蜡烛烧的“哔啵”作响，沐笙还听见穿堂而过的风，在他耳边沙沙作响。沐笙抬头望向长生殿外的苍穹，今夜几乎是满月，只有一片淡淡的云看起来轻盈又绵软，缓缓盖着月亮飘过，像极了笼着轻纱的梦，他的眸光暗了暗，又更加挺直了身板，不忍吵醒肩头睡熟的阿衡。
可能是睡得不舒服，阿衡在梦中伸了伸脚，沐笙一不留神就被她踢到放在脚边的酒坛，叮铃哐啷滚落一地，把沉寂的黑夜打的粉碎，也闹醒了醉酒的阿衡。
“对不起，我睡着了”阿衡有些讷讷的说道，沐笙没有说话，只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就拿起自己手边的酒坛冲她晃晃，用眼神示意她看一地的酒坛子。整整一十六坛，全是阿衡一个人喝的。
阿衡有些窘迫，用手揉了揉眼睛，又重复说道，“对不住。”
“你的故事还没说完”，沐笙开口声音又冷又平，声线却勾人，好似怕她记不住说到哪儿了，还开言提醒，“你说道你被遗弃在战乱中，却还没说何事被救回。”
阿衡愣住，不过短短一刹那，她就恢复了理智，淡淡说道，“你不会感兴趣的。”沐笙隐约能从声音里听到透着几分苦意，眉眼间瞬间软下几分，尽量试着说的温柔些，“你醉酒时缠着我要看金菱杵是为何？”
阿衡好像记起了些什么，蓦然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唇，摇头。
沐笙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母亲，太多的忧愁与心事。沐笙从来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沐笙只是隐隐觉的作为一个不完全的妖，还是要比做人好的。
阿衡盯着沐笙等了一会，见他看到自己不说话，还没有主动追问的意思，便再次出声，“我......我找你来，是有事想跟你说。”
沐笙收回了思绪，顿了顿，有些踌躇，最终斟酌着说，“山河太平恐怕......笙，换不了。”
这样夜凉如水的月色里，阿衡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他的心思，一下子又不敢开口了。俩个人就在这相对的沉默着，见沐笙疑惑地望着她，才鼓起勇气说：“我......我想说，我可以嫁给你。”
沐笙这次比上半夜觉得更惊诧，活像只被人拽住尾巴的猫，只差没有跳起来，“我尽力保你山河太平。”
“什么？”阿衡愣住，不确定的又问道，“你说什么？”
沐笙抬手摸了摸鼻子，面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心下却是不知所措，忐忑不安。只感到头脑发晕，感觉怪异。面上真是丝毫不显，坐的稳稳当当：“我不想娶你。”
干净洒脱，让阿衡的指尖，下意识的扣像向了掌心。她像是掩饰尴尬一般，没有过多的迟疑，很快就说：“我...我都知晓的，你不喜欢我，也不想娶我，但是，羌国与大汉总要联姻。”
阿衡说道这里，仿佛又找到了什么新思路，继续卖力开口说服，“羌国皇室如今没有适龄皇子公主，皇帝也年迈，而我大汉长公主....虽然不被生母看重，但我封地食邑都是实打实的。”见沐笙不为所动，终究还是不愿意就这般轻易放弃，又换了一种说法，：“沐公子......你放心，我们就是联姻，将来我保证不会影响你现在的生活，我会让羌帝......我，我不喜欢你的，我，这样做，就是......就是为了......”
阿衡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沐笙的眉头就随着她多说一句，皱的紧一分，最后实在听不下去了，“可，我，就是，不想娶你！”
阿衡偏不死心，死死的捏住他的袍角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过一个人族，能活几年，尚且未可知，”沐笙皱着眉头想了想，开口声音淡淡的，阿衡捕捉不到任何他情绪里的蛛丝马迹，“再说你是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救国就救国，突然改变主意，要我娶你，真是......莫名其妙。”
“不......不是”阿衡顿了顿，抬手板正他的脸，与自己四目相对，继而说道，“你还是先听我把后面的故事讲完吧。”
沐笙本就如坐针毡，想要起身离去了。只见阿衡的手像自己伸来，他心下暗叹：哎，一个好妖，就要履行承诺。既然答应了听她的故事，便听完好了。
四目相对，阿衡此时眼中倒映着星河烂漫，都是他不曾见过的世外梦幻。他突然想起在传承的秘境里，蛇族里有一种海妖，傍水而生，最是擅长蛊惑人心，不知怎的，他的心一下子软的一塌糊涂，竟是真的又想留下来了，开口道“你说罢”。
*踅摸（读音：学莫），意思：寻找。ヽ()ノ撒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