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疏荷仙子的聚合丹是有些用处的,我竟感觉近日来神清气爽,十分精神。此时我正双臂枕在脑后仰观星辰,想着前些时日里头痛脑中闪过的一幕幕景象,好生奇怪,那些景象里,我好似不是我,“我”的性子虽说也活泼,却更静些,不仅习得些许法术,还被父兄夸过聪慧,又经南极真君在额间灵台一点,赠与“我”一道护丹的玄绫之光……原来我还有一枚内丹么?可我额间明明空空如也。
“满满,你可在?”镜中传来声响,我一瞧真是阿绛,自灀风和疏荷仙子来过后,她便许久不曾出现了。
“可是出了何事?”
“无,我还当你提前出去了。”她声音带着些笑,“你还需在这儿待上多久?”
我抿了抿嘴,“至今才过月余罢,直至我八百岁成年方可出这破牢笼,怕是还有一百来年。”
阿绛忽而又低下音去,声中仍是带笑,“那倒是巧……我估摸着与你差不多时日出这云台罢。”
“岁岁年年,日日夜夜,我细细数着这里四季如一日分辨不明的地儿,好似被人给遗忘了,细细数着,已有十万个多个日夜了,合计三百年有余……这云台呀,只有白昼黑夜之分,连看星子明月都要看星月神君布星指月的意思,还真是可怜,平白磨人心智……”
她低低笑着,我一时之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沉默了。
白驹过隙,大概等到有二十年的时候,连霁来看了我,我问起父亲,他只道一切安好,然后给了我带了些平素里爱用的吃食。我瞅着那食盒,心里高兴不起来,只恨身在此处不能回去亲自看望。
看着连霁的时候,我有些陌生了,他眉眼间沉静了许多,再没有当时闲适飞扬之色了。是啊,再没有了,因我一事便遭了这么多变故,家中父兄本就都是个小的闲职,在庭堂仍有树敌打压,更不说被贬之后了。
我正发着呆,阿绛又与我聊了几句打发了时间,想着那些食物再不吃更没了那滋味,便启开了食盒一碟碟往外拿,还有一个油纸包,包了一块炙鹅腿。这食盒好似有些旧了,掉了花漆,边角磨损,柄部和关节甚至有些松动,我一一抚摸着,摸到侧壁和盒内底部的时候忽而感觉不对,似乎是能按压。
——这盒内还有关窍。
一时之间我琢磨不透如何打开,敲捏挪转都动不了,我没了法子,放在一边又忍不住总去看它,想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伸了好几次手,还是将它拿了过来,一边敲敲打打一边拎了块鹅腿肉放在嘴里咀嚼着。我试着去按那处机关,它一下子凹了进去,一松手,又弹了出来,心下大奇,只按住不动,却没了变化,我大失所望,只专心将那食物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准备呼呼大睡去了。
躺了个半晌辗转反侧,心中实在痒得慌,猫儿抓着似的,迅速一个起身又将那盒子抓在手里摸着那两处机关,一齐按下去,像是有所松动,我激动非常,岂料手指一滑,那两处貌似有盖儿,朝别处转动,只听一声“咔哒”细响,我轻轻松了手,侧处弹出一个小屉,里头放了枚黑黝黝的透着青翠的水滴状丸子,丸子下垫了块锦缎,还有一方小盒,打开一瞧,竟是一抔土!
我拈起那丸子,不慎勾到锦缎,锦缎中一片薄薄的纸一同掉了出来,我将丸子握在手心,展开纸张,是封信。
我儿亲启:
若得启此关窍,便将缎上灵种置于灵土之中,此种为何类花草,需我儿耐心待其成长,灵土所养,足至其长成。百年种种,皆为机缘,勿逆命所虑甚多。
汝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