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在下游平缓处拐了个弯,精疲力尽的江璃万幸地被抛到了滩涂边。她先是被刘元重吸干了灵气,而后又在冰冷的水中被冲了百里路,此刻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双眼耷拉着只想要昏死过去。
女孩的心中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欣喜,一合上眼皮,眼中便浮现出之前的情形,想着想着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淌了下来。
她想着,同样是被刘元重抽干了法力,还将憋着的最后一口气输给了自己,阿博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难逃此劫。
“还不能睡过去……我要回宗门召集门人……”
江璃自语着,吃力地撑起羸弱的身躯。
湿漉漉地麻布衣粘在身上,山野间的冷风刚一吹起,女孩就冻得直打哆嗦。
脚下便传来了一阵软意,江璃纤弱的身子在风中摇晃着,转眼间又跌了下去,她实在是太过虚弱了。
在昏迷前,她隐约地见到远处一个人影大呼小叫地朝她奔来。
女孩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揣测来者的身份,脑袋中倦意袭来,阵阵如潮水。
“你等着……等我来……”
江璃嗫嚅着,沉沉地闭上了眼。
其实女孩的猜想本没错。一个时辰前,在阿博将最后一口气输给她后的确溺了水,但毕竟有着蛇灵护身,到也不这么容易就命丧黄泉。
“那小妮子已经划远了,到咱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烛九阴提醒着阿博,一想到等下就能肆无忌惮地大闹一场,它的声音就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而阿博却没有回应对方,呛了几口水,又在水中挣扎了几下的他此刻有些神志不清,正向着水底坠去。
若是烛九阴再不搭把手,阿博恐怕就要因脑缺氧而落下后遗症了。
“真是麻烦,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去救人!”
烛九阴嘴上埋怨着,却依旧一把搂住了阿博的躯体。
接管了王思博的身体,烛九阴先是调动灵气逼出了肺里的水,而后又唤出阴泉火护住了周身。
“那江别小儿不在,我就是将天捅个窟窿,也没人能奈何我!”活动了下颈椎,烛九阴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悬崖之上阴风作作,刘元重负手而立,任凭那狂风撕扯着他的长袍。他的神情一直都在变换,从起初的期待到凝重,直至此刻的失望万分。
“宗主,我们是不是该回……”
身后的门人望着他那怪异的举动,话刚出口,却被刘元重一眼给瞪了回去。
原本只为了抓江璃,但现在的刘元重明显对阿博要更感兴趣些。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身体的秘密,但又不愿铤而走险去逼迫阿博,故而吸了对方灵气将之困于马车中。这样一来对方就算是有什么撒手锏,也得先用来应付当下的局势。
但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流逝过去,也不见着阿博从水面上浮,刘元重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甚至放出了神识去搜索,但只听得奔流的江水拍打着崖壁,哪里有半分人影。
要知道,对方若是不知老鼠头的穿魂功的底细,唯有施展秘术提升至地仙修为,亦或是护住内境的法宝才能抵挡。
而这两样东西均是修仙方士无比渴求之物。
“你不应当就这样死了才对……”刘元重轻掰着指关节,口中念念有词。
“轰隆!”
倏忽之间,天中一声雷响震彻四野。江水忽然沸腾了般涌动起泡沫,伴随着一阵灼热的高温,滔天江浪向着悬崖之上袭来。
对着这天地异象刘元重却面色不惧,只见他突然张开了双臂,对着眼前的狂风骇浪发出声声狂笑。
“果然没有让我白等!”
巨浪掀起一片水幕,而那水幕的之中忽地闪动出一簇火苗。随着这火苗愈发清晰,整片水幕就像是烛火上的宣纸般化了开来。
一具被黑焰包裹着的人形于水幕后缓缓显出,刘元重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竟看不出修为高低,实力应不容小觑……”刘元重独自念叨着,向后退了半步。
而烛九阴好不容易有这透风的机会,怎会愿意和对方废话,只是短暂地俯瞰了下周围的风景,便附下身子凌空一踏,朝着刘元重冲了过去。
刘元重一边支起手化气为盾,一面招呼着那些赶上前来的门徒后撤。
“这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局面,速速离去!”
“惹了我还想走?”
烛九阴狞笑一声,在将要触及刘元重的刹那,身形像是蛇似的绕过了对方,直奔着他身后的门徒而去。
“住手!”
刘元重一声怒喝,但身体却依旧植根原地未动半分。他看似在担心门徒安危,实际上却是他东引了祸水,目的就是利用门徒摸清楚烛九阴的攻击路数与修为高低。
“这样都不上来,小狐狸挺狡猾的啊!”
烛九阴还天真地以为刘元重会出手,眼角余光还特意瞥了对方洗几下。见对方只是声援,烛九阴心中略有失望。
但它足下倒是未曾滞住,只是瞬息之间便来到了罗刹宗那几人身前。
黑焰窜入人群如虎入羊群。仅凭烛九阴体外包裹的那层阴泉火就不是寻常修仙者能够承受得住的,所以它倒也没什么大动作,只是绕着诸人晃荡了一圈,那些个天资卓秀的修道方士便哀嚎着化作了一地灰烬。
烛九阴掸了掸手上的黑焰,云淡风轻的像是刚顺手拍死了几只蝼蚁。这一手尽显它的冷漠果决,至少阿博可做不到连诛四人后还面不改色。
“你竟然诛我门人。”刘元重说这话时,竟是面带笑意。
见此情形,黑焰之下的烛九阴不禁蹙起眉头,那老鼠头是个彻头彻尾,果然其宗主也不是善茬,见门人被残杀竟还能笑得出来。
心中虽起忌惮之意,烛九阴的嘴下却仍是不饶人,“杀了又何妨,凭你地仙初阶的修为又能奈何得了我?”
话音未落,它已经化作一道黑影窜出三丈。
刘元重嘴噙笑意,见对方袭来他不慌不忙地支起灵气护盾,另一手匿在背后。
就在刚才,他已经完全摸清了对方的行动轨迹与修为高低,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活捉并剥夺对方的力量。
“行事杂乱无章,修为要比我差上些许,似乎也没有修习什么法术,只凭着一身黑火横冲直撞……太弱了!”
刘元重在简单的观察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而确实也如他所料,烛九阴依旧行了与之前一样直来直往的路子,绕过他的护盾,准备从对方的背后发动袭击。
烛九阴不是没有注意到男人藏在背后的那只手,但凭着阴泉火护佑周身,烛九阴并不惧对方的阴招。
蛇灵操控着阿博的身躯,足下如风,只转瞬之间便绕到了刘元重身后,此刻的刘元重还在呆呆地望着前方,似乎对于烛九阴这一记绕后全无防备。
烛九阴正要发动袭击,却悚然发觉,那刘元重藏在背后的手并没有如它所想暗藏什么杀招,对方仅是背着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但正是这根手指,指着烛九阴的落脚点。
与此同时,大地忽然一阵晃动,烛九阴脚下岩石崩开,一双棕红色、腐烂的鬼手破土而出,它的五指在触及烛九阴的一刹那就像是钳子般死死夹住了对方。
“你这黑焰古怪异常,焚尽血肉之躯,偏偏草木金石却未有焚毁之迹……”
刘元重转过身来,仍是噙着那令人心寒的笑意。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烛九阴,却被那阴泉火的高温所逼退。
“你这人使的什么鬼蜮伎俩!”
烛九阴挣扎着,偏偏感到身上的灵气都被这鬼手给压制得死死的,连抬手蹬脚都变得费劲。先前还从容不迫的它心中终有了急意,这一炷香的时间快过半了,若是到了时刻还未能击杀刘元重脱离险境,那这蛇灵之力就该反噬阿博的身体了。
“囚天地,这是我为这件法宝取的名字,它与我那些门人的法宝一样,都是取自一只百年罗刹王的躯体。”刘元重负手而立,冷笑着对着烛九阴解释,“哪怕是这九州第一人江别落入这鬼爪之中也得脱层皮,你就别挣扎了。”
当然这囚天地威力巨大,但要施放起来也是禁制重重,首先需要布置一个类似陷阱一般的阵法,其次还要对方傻乎乎地踩上去。
而烛九阴的路数还真就被刘元重给猜到了,只怪它空有一身磅礴的灵气却久疏战阵,这才被老奸巨猾的刘元重给摸了底。
“那现在让我来品他一品,你这一身古怪的灵气究竟是什么味道的!”
刘元重伸出了双手,伴随着一声低呵,他那身长袍便随之爆裂开来。碎裂的衣衫下露出的不是坚实的肌肉,却是一坨白花花的,像是蛆虫表皮般的肉质,尤其是刘元重的那两条手臂,手腕之上长着两只如核桃般大小的眼睛。
男人将手伸到了烛九阴面前,他的掌心便裂开来,两只巨大的螯钳拖着湿漉漉的从裂口中弹出。
看着架势,对方应是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将一只大虫子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原来是这样子,怪不得这家伙能够吸取阿博的灵气……”
烛九阴望着刘元重露出的“双臂”,心中忽然有了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