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螫蜂再奇特说到底也就是蜂类的一种吧,是蜂类就摆脱不了的三种基础交流方式——声、光、信息素。三螫蜂复眼被毁,能够接收信息的方式便只有声音与气味,火器的巨大声响与硝烟味切断了它们与操纵者的联系,它们自然便六神无主了。”
在危机关头,急速转动的大脑帮助王思博回忆起了初中生物课学过的知识,而这些知识最终救了他的命。阿博神色寂寥地踹开脚边的碎石,脸上全无得胜之后的喜悦。
“为什么汉地能驯服这些奇奇怪怪野兽,昨天的地龙也好今天的巨蜂也罢!”望着这一地蜂尸,王思博感觉自己的头都要涨开来了,他根本就没有料想到仅仅是自己指挥作战的第一日就能碰上这一茬又一茬的麻烦事。
“鯍迁城地处蜀地以北,三面都是广袤的原始丛林,它们祖先流传着许多能够驾驭动物的秘术,只是大多失传而少部分遗留下来的也鲜有用途。”
“那他们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动物吗?”
“除了地龙与三螫蜂外,他们还有洞穴狼骑和战象弩车,这两个在攻城方面用处不大,所以……”
“一直守城总不是出路。”
咬着指甲的王思博忽的语出惊人,他望着天女惊愕到无以复加的天女,耐心地解释起了他的想法:“我想汉地接下里的动作应该是围城,但二十万大军耗不起。所以从明晚开始他们应该会撤离一部分军力,我先前研究了一下地图有几处地方非常适合埋伏。”
“这太过冒进了吧,要不……”
女孩小声地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却被王思博一语截断。
“不,我不等,原本我还在犹豫这计策是否太过激进,但是经过今晚一事我算是明白了一味地龟缩只是等死,我们必须主动出击,击溃对手的有生力量。”
他攥紧双拳,眼神中的斗志如烈火般熊熊燃烧。
天女不知如何才能劝告阿博,只能满面愁容地望着眼前的青年。女孩内心的焦虑并非空穴来风,此前的阿博一直都是自卑且谨慎,但正因为如此,他才从未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但此刻结过帅印的他渐渐开始展露出心中的獠牙,天女不知道这究竟是他内心本我,还是只是在九岭公子的诱导下所展现出的虚假人格。
此刻女孩就算不施展灵眸也能够看穿阿博的内心,那颗因一场大胜而被捧至云端的心再也容不下失败,也正因如此王思博才会急不可耐地想要复仇。
“阿博,战争不是……”
“老师,我得去一趟城头看看那的守城器械,您先回城主阁等着吧!”
阿博没有给对方抒发感想的机会,一闪身便钻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女孩只得望着王思博消失的方向抿嘴不发一语。
告别了天女,阿博急忙奔向了城头,他知道驮鹰的终极武器摧城弩可还在城头没有卸下来,不知道经历了三螫蜂的袭击之后城头守军伤亡几许,弓弩又是否损坏。当王思博费劲气力终于爬上城墙时,却见到阿九正单手托腮伫立于城墙上远眺着对面的地龙尸骸。
那片肉山城墙浸润在夜色中遮住了原本星光璀璨的大平原,经历了一天的太阳曝晒后已经开始散发出难闻的气息。
王思博将视线从地龙尸骸上收回,刚想开口,却猛然发现盔甲男阿九身旁对着一摞足有五六丈高的小土堆。待到阿博又走近了几步,这才发现这堆积如山的物什竟然是三螫蜂的尸骸,它们无一例外都已经被扯得身首分离,带有腐蚀性的墨绿色粘液将地面融出了一个大坑。
踹了一脚那三螫蜂被敲得稀碎的脑壳,王思博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身子软踏踏地靠在了城墙壁上。他从口袋中摸出了他珍藏已久的最后一根烟,点燃它然后对着夜色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这些三螫蜂都是你一个人干掉的?”
“拍个虫子罢了,没啥大惊小怪的。”阿九边满不在乎地说着一边将手上墨绿色的汁液抹在墙垛上,铠甲摩擦着墙砖迸发出颗颗火星。
阿博拿烟的手略微颤抖了一下,他没想到广场上凭着几百柄火器才勉强搞定的麻烦,到了阿九口中就变成了一巴掌就能拍死的虫子,这对于刚刚解决了大麻烦正在沾沾自喜的阿博来说可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古人言一力降十会,诚不欺我……”阿博心下嘟哝着,主动岔开了话题,“话说你刚刚听到瘟疫二字反应为什么这么大,是因为驮鹰城曾经爆发过可怕的瘟疫吗?”
“嗯,但瘟疫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蠢货。”
“发生了什么,说来听听?”阿博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
“动乱爆发于十一年前,那年只有八岁的公子在这场动乱中失去了他的爹娘,也就是我的老主人。”
说到了关键之处时,王思博掐住了阿九回答中的一个疑点。
“你起先只说瘟疫,后来又提到了动乱,他们是一回事吗?”
夏历3782年,也就是十一年前,一场诡异的瘟疫席卷了整个昆仑岛,瘟疫来势汹汹毫无先兆,周边的村庄与小城在旦夕间沦陷,而驮鹰城也未能幸免。
这病来得很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一夜之间家家户户都多了一两个浑身长着黑色浓创的病人。得了瘟疫的人很快开始上吐下泻并伴有口鼻流血的症状,苟延残喘不了几天就死了。一下子,驮鹰城内纸钱漫天,棺椁载道。
这场疫病对于城中自诩神医的郎中们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他们翻遍了《黄帝内经》也没有找出解症之道却又误打误撞治死了几个原本只是疑似的感染者。惶恐的百姓抛弃了医道开始拜起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疫神,妄图借由仙神之口获得启示。
头七后,入土为安的死者破棺而出。
它们见人便咬,拖着僵硬的身躯游曳于空挡的大街之上。那日天中无云,时至正午的当空却一直昏沉着不辩日月,听说有人在城主阁之顶见过一大群蚊虫飞舞着最后聚合成了一张张着血盆大口鬼头,还有人说那日穿城而过的河水在某一段时间内忽然变得漆黑如墨,现在听来荒诞不经的话当时却大有人信,一时间疫神降灾于驮鹰的谣言搅晃起了一城风雨。
听说只要跪拜那蚊虫汇聚而成的鬼首,疫神便能保佑其不受瘟疫侵扰。愚昧的百姓不顾城主大人的禁令,携家带口地来到广场前想要祭拜疫神,自然是在途中受到了那些还未被剿灭的疫尸的袭击。待驮鹰步卒们将疫尸都焚尽之后,疫情却理所当然地扩大了。
到此时,瘟疫才彻底失控。城主大人不得已将所有受到过疫尸抓挠啃咬的人都关在了黑塔狱任由其自生自灭。但渐渐地黑塔狱中开始弥漫出一股股腐肉的气息,伴随着活人的哀嚎与咒骂声弥漫了整个城。最后城主一把火烧了黑塔狱,活的死的都变成了灰烬之后这场瘟疫才暂时收了场。
但那一把火烧起来的时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百姓们也已经闯入了城主阁,将老城主夫妇活剐而死,小主人因躲入密道才逃过了一劫。百姓嘴上说着老城主暴虐无道招致了疫神的降临,但其实心里都想得是如何为被关入黑塔狱活活烧死的家人复仇。而就在一夜之后,仿佛所有人都将当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夜闯入城主阁的驮鹰百姓也是,劫后余生小城主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