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破玩意有啥用啊!”
“别问这么多啦,算我欠你的拉!来来,把他放在最中间那口大锅上。”
此时广场上正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铜锅,下面被塞满了木材。而此时阿九正单手托着一个直径足足有两三丈的铁锅盖向着那口大锅走来。他每踏出一步,原本那因为“蜂”群袭击而变得坑洼的大理石地面便会再添一处凹陷。
大锅旁还有许多士兵正在忙碌着,一些将点着的火折塞入大锅下企图点燃木柴,一些正从城门口来回忙碌着,他们一人端着两个桶,桶中盛满了腥臭难闻的血水,士兵们虽然面色煞白嘴唇龟裂但目光中依旧闪烁着了狂热,就像是被洗脑了的异教徒的他们拖着虚弱的身躯来来回回不停地奔波着。
“阿博啊,我还是对你的计划有所怀疑,你凭什么认为为那些暴民提供水源就你能够让他们放下屠刀,那可是一群亡命之徒啊!”
“按照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金字塔图由上到下分别是:自我、尊重、社交、安全、生理这五大需求,现在驮鹰百姓连起码的生理需求都无法满足,自然是要暴动的。我先给他们水,让他们活下去,然后承诺不去追究他们的过错,这便满足了生理与安全两大需求。”
“什么马什么洛的,什么金字塔,你在说啥?”阿九挠着头,铁质手套与头盔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没什么,没什么,你还是来看看我做的这口大锅吧。”
阿九瞅了瞅那口大锅,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锅盖,像是弄明白什么似的。
“用蒸馏吗,没用的,你当我们的人都是白痴吗?这个简单的方法都想不到。”阿九将锅盖放在广场的铁锅上,转身开始嘲笑王思博。“这方法军队在得知缺水的第一时间就已经……”
阿博没有搭理对方,而是命人从铁锅后拖出了几条成年男子腰部般粗细的铁管。
阿九这才发现这铁锅上还连着根管子,忙询问这玩意是什么。
“里面有纱布,有洗涤干净的细沙碎石和一些石碳。先将河水过滤一遍再蒸馏,出来的东西应该就能喝了。”
“幸好壶先生给力啊!在这么几天时间里总算是给我做出来了,要是这个B方案也出了纰漏,那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阿博一边庆幸着,一边指挥着士兵将铁管固定于大锅两侧,谨慎地将水倒入其中。
“小心点别撒出来,还有那边几个别偷懒,还想不想喝水了!”阿博顾不上铁锅的高温,围绕着这口大锅不住地转悠着,顺口责骂几句后排靠着铁桶假寐的步卒。阿九望着眼前这一个个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却依旧奔波忙碌的步卒们,赞许地点了点头。
很快,第一锅水便过滤提炼完毕了。
阿九将头伸入锅顶,拨开层层水汽,他发现通过铁管的水从暗红色转变成了粉红色,并且已经没有了冲鼻的恶臭。
“有效果!”
“那当然,这可是老子的点子,怎么可能没效果?”
滚烫的水汽触碰到冰冷的锅盖之后迅速放热液化,望着蒸馏水一点一滴地从预先设计好的凹槽中滴入接水桶中,阿博一直紧绷着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哪有人这么自吹自擂的。”
阿九笑着拍了拍王思博的肩,在不自觉中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三分,毕竟现在饮水匮乏已经成为了驮鹰城最大的问题。现在阿博解决了步卒们的饮水问题,就相当于将驮鹰城从鬼门关口又拽了回来。虽然此前阿博一再犯错,阿九甚至都开始怀疑公子是不是看错了人,但目前来看,这个样貌平平身材还瘦弱的小子倒是令人感到意外的靠谱。
步卒们眼巴巴地望着铁桶中的水,吧唧着嘴挤着星星点点的口水舔舐着开裂的嘴唇。此望梅止渴之时,偏偏还看见王思博博伸了手指进去试了一下水温,然后将那根湿润的手指放在嘴中砸吧着,似乎还在自言自语道:
“嗯……这水还不够凉,还得再等等。”
“我好想喝水啊,哪怕像代城主大人一样吮吸下手指也好……”其中一个因缺水而面露病态的步卒盯着王思博那根湿润的手指羡慕地说道。
“别慌,咱们很快就有水喝了,再等等就好。”另一个步卒耷拉着眼皮为前者加油打气,“要是现在能让我喝到一口水,哪怕是让我当牛做马我也乐意啊!”
“我觉得这个水已经可以分发下去了,为什么还要等他彻底冷却。”一旁的阿九有些疑惑道:
“过热的水解渴效用会下降,按照这一锅水的量,驮鹰城内一千五百位守军可能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口,所以需要将这一口水的功效最大化。”
阿博已经打算夜以继日地炼水,前面两锅先满足驮鹰步卒的需求,剩下来的水源则需用以抚平暴民的愤怒。
“就算你说的对吧,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等!”阿博竖了一个手指指向了天空,“已经多久没下雨了,现在积攒在驮鹰城上空的云层已经很厚了,我们要等待的就是老天把这场雨落下来。”
“下雨了你又想干嘛,让百姓们都出来接水吗?”
“不!我要的不是苟活,而是反击。”
阿博转指手枪,对着阿九比了一个抬腕射击的动作。
“喂,你这想法很危险啊,不会又被那个姓周的小子给算了个正着吧!”阿九的口气中透露着满满的不信任,“你是不是忘了此前取水小队?”
“我没有忘!”
阿博一字一顿地将话给咬了出来。
“我不会忘记旺德发和长桓,也不会忘记因为我的自大鲁莽而葬身的五百猛士,但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需要我振作起来。周谋那一番言语挑衅就是为了摧毁我的意志,让我放弃抵抗,所以更不能让他如愿。”
“一位地龟缩不出只会慢性死亡,我此前的错误并非战略之错,而是低估了对手的,犯了妄自尊大的错。这次,这一次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阿博此次的经历似是因祸得福,原本因为步卒战死人心怀愧疚的他却意外的跌入幻境,在其中见到了他一直挂念的老父,收获了久违的亲情,也算是滋润了他干涸开裂的心口,所以这次归来之后他一改颓态,重整旗鼓。
阿博从遐思中回过神来,他望着椎辛那惨白的嘴脸,竭力地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放声狂笑的欲望。他明白虽然此刻椎辛统领的暴民们大势已去,但自己仍不可掉以轻心。
“阿九,抓住他,免得节外生枝!”
“吼!”
盔甲男大吼一声,冲上前去,一双大手如牢笼般照着椎辛的脖子罩去。
光拼武力阿九还从未怕过谁,那“隐”众身为莫染死士,照理说各个都身怀绝技,但饶是如此依旧是有二人惨死在了他手底下,可见阿九实力之高深。
不出意外,那椎辛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便被阿九纳入掌中。
“你说我要怎么折磨你才能让你死得不那么快呢?”
阿九沉闷空洞的声音从盔甲的缝隙中传出,椎辛的瞳孔一缩一放,身体顺势瘫软了下去。
“不要和他多废话,快动手!”
王思博在盔甲男身后大声提醒道,他和隐众的张良与碎月打过交道,前者有一套神出鬼没的刀法,后者有着类似蛇类的软骨功夫,可以说隐众的每个人都各有才能,而阿博此刻还未见到椎辛的手段。
阿九听言正欲将椎辛一把捏死,却见对方身形像是漏了气的皮筏子般干瘪了下去,阿九向着脚下一看,却发现一道血水正顺着椎辛的股边流出体外。
那窜出体外的血水像是条小蛇般忽然立起了自己的身子,然后向着空中窜去。阿九这才恍然大悟,这分明是对方的脱身手段,他急忙伸手对着这条血红的小蛇抓去,却只是揪下了它的尾端。
此刻,阿九手中只剩下了一张皱巴巴的人皮。
“这是什么诡异的功法,好生邪门。”阿九嘀咕着向自己的手心望去,却发现刚被他揪下来的那一截蛇尾,此刻化作了了一只血淋淋的手臂,这条手臂上全无毛皮,肉眼见的肌肉线条下正不断地渗出鲜红色的血液。
那条小蛇飞至上空,重新幻化成了人形,也如那截手臂一般鲜血淋漓。
“能逼得我使出剥皮大法,我开始对你刮目相看了!”那血人望了一眼自己被扯断的胳膊,一边得意地奚落着阿九,一边疼得倒吸凉气。
“你们今日放跑了我椎辛,定然是会后悔的,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了漂亮话,那血人自天空爆裂而开,重新化作一条血蛇,向着东方向的居民区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