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而今空无一人的城墙,周谋再也无法遏制心头的笑意嘴角向后拉扯着,在憔悴的面容上划出一道狰狞。没有了摧城弩的钳制,地龙部队无往不利,望着逐渐渐渐逼近的城墙,他的的心跳也在不断地加快着。
他所乘坐的地龙位于部队的后方,和其他的地龙身后密密麻麻趴着近百名士兵不同,这只地龙身后除了周谋外只有八人,但是从他们蒙着面穿着一袭漆黑如墨的修身软甲便可看出这支小队之人身份不凡。
“此次破城擒贼,还要仰仗诸位助我,我周谋在此先谢过了!”
“周兄客气了,我与敌方大将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咱们隐众十三人自幼一起成长,亲如兄弟,我顾含声怎可让张良白死!”说话的正是隐众首领顾含声,他整张脸都潜伏于面罩之后只浮现一对杀气逼人的眼眸。他此刻徒手抓着地龙如剃刀般锋利的刚毛,双足蹬在地龙的身躯上,整个姿势显得霸气威武。
早先战役还未打响之时,隐众十三人一齐潜入城中,那张良便被派遣渗入黑塔狱,之后的事便是张良与另外两兄弟被杀,顾含声于天女婚礼之时击发独门暗器打伤了九岭公子,此后隐众趁乱出城,只留下碎月与椎辛二人继续潜伏。
也就是那时,驮鹰城中的探子彻底与汉地断了联系,否则在前几日阿博昏迷暴民造反时他们便可趁虚而入。
“今日一战,敌方大将我必诛之!”
顾含声捏紧双拳,喉咙深处发出了狮虎般的低吼,而周谋笑着点了点头,似对这个蒙面人信心十足。
“有您这句话,我们此役必将凯旋而归。”
一旁的“隐”也顺着周谋的话附和着:“交给我们老大您就放心一百个心吧,甭管您说的那个啥全覆盔甲的铁人有多厉害,在老大面前就是白搭!”
谈话间,地龙已至城墙脚下。
几十丈高的墙壁上,那一丛丛爬山虎与湿滑的青苔早就在这几日的烈日曝晒下变得枯黄,城墙上竖着一排排的摧城弩低垂着头颅,像是迟暮雄狮。巨弩上蒙上的那一层尘土也揭示了这昔日的守城神器早已无人问津。至于原因是什么,在狂笑着的周谋那近乎咧到耳垂的嘴角边应该能够找到答案。
地龙群一见石制的城墙便贪婪地低下了原本高昂的身躯,两排如同灵长类生物的牙齿在城墙上疯狂啃噬着,石屑飞舞中地龙背后的汉地步卒们也开始伺机而动。他们顺着这一条条肉体云梯登上了城墙。而透过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城墙,周谋终于得以一窥这驮鹰城中之貌。
四个商业街区一字型排开,其中三条主路,东大道通向东北角城主阁,中大道通向北面广场,西大道通向西北黑塔狱,而贯穿全城的河流因为被汉地截断了水源早已干枯断流。
街道上四处散落着平民干枯的尸体,一些还侥幸存活的人也都仰面倒在这暴雨中贪婪地汲取着水分,对汉地破城的举动没有着任何的抵抗。周谋大喜,这正是他想要看见的场景,城中军民断水,人心涣散无人守城,一切都在向着他预想的方向靠拢着。
他在等的就是这一天。
根据周谋的推断,驮鹰城断水多日,百姓动乱军心涣散,只待这天开始落雨,驮鹰军队开始采水,便是城防最为空荡之时。
“王思博!”
周谋从牙缝中狠狠挤出了这个名字,此前祭天之擂,这个家伙带给了周谋久违的挫败耻辱感,此次周谋挂帅亲行就是为了斩除心头之耻。
他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将那个皇族余孽开膛破肚,让他的肠子从城主阁上一路淌到地。
从地龙的脊背上一跃而下,周谋用脚尖踢了踢城墙旁一具僵硬的尸体,他穿着铠甲依靠在城墙边,嘴唇上夸张地裂着三道大口子,脸上尽是因缺水而剥落的皮屑,看着是死透了。
这具尸体因周谋的触碰而歪着倒向了一边,砸在水坑中。
“喝个饱吧。”
周谋一直保持着他独有的僵硬的笑容,眼中尽是凌虐尸体给他带来的快感。
“大人,请下令!”
先头部队安全抵达,众人便眼巴巴地望着周谋。没有想象中的抵抗,甚至连战鼓声都不曾响动,这座城古怪的死寂让每一个汉地步卒都产生了一种无所适从的焦虑。
“七宿营听命!奎营先驻守城门静候莫染公子携大军至;娄营分发作战器械维持城门秩序;胃营、昴营西大道向西大道进发,毕营、觜营中大道,轸营……”周谋想了想,“与‘隐’众随我一起走东道,我们三路包抄城主阁,生擒九岭公子与皇族余孽!”
他原本的计划并不想将自己搭进去,但是转念一想若是整个驮鹰城都陷入了瘫痪,再等大军开到一起冲击城主阁,自己手刃王思博的心愿恐怕就落空了。所以思量再三周谋还是打算亲自动手,只要身边有着“隐”众的护卫,那便不可能出半分差池。
如果连‘隐’都无法收拾阿九那就糟了,不过这不可能。
周谋自嘲了一下心中的胆怯,只因那一日阿九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震撼,一拳将那百斤巨锤砸了个粉碎,他想不到也不敢想这铁盔之后究竟藏何等可怕的凶兽。
“兄弟们,跟我走!保护好周大人,直取敌将项上人头!”
顾含声下令,隐众便围绕着周谋,和他一起尾行于大部队之后。
东大道是整个城区第二宽阔的道路,左右宽约八丈长百丈,可供五驾马车并排通行,道路两旁的商铺早已因为战乱而歇业,一片死寂中除了雨滴拍打石板路的声音,便是幸存者虚弱的哀嚎声。
“救救……救我……。”
路旁一个中年男子跪坐在地上,他闭着眼任由雨水从法令纹流淌在干裂的嘴角边,嘴中发出虚弱的呼救声。
周谋上前一步,打量了他一番问道。
“其他人呢,城里其他人去哪里了。?”
“救……救救我,我快渴死了……”
“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救你。”
“死了……烧了……没死的都去接水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周谋轻笑一声,对着身旁的顾含声满意地点了点头,“驮鹰城已分崩离析,我看根本不用后头的部队,咱们就能轻松解决……”
说到此处,周谋忽然皱了皱眉,又蹲下身子一把抓起那中男子的手。
“你手中老茧分部甚是古怪,这老痕像是常年累月拿着长柄武器所致……”周谋狡黠的眼眸中刀光一闪而逝,他忽然伸出手抓住那男子的脖颈怒吼:“说!你是不是王思博那小子派来混淆视听的,其实你们还有战力吧,你们在前面设好陷阱等着我吧!”
“我……我就是个耕田的……大人你在说啥我咋听不懂。”
周谋见那男子一脸虚脱之相,又侧头望向屋外那柄倚在门边的锄头,点了点头打消了心头的疑虑。
他招了招手唤来一个士兵,后又顺手递上了一个水壶
“把这个水喂给他喝。”
听得此令,顾含声脸色不悦“周兄还是尽快赶路为好,何须挂念此等贱民,莫非这路上的灾民你要见一个救一个?”
“顾兄所言极是,是周谋妇人之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