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从烟尘中探出的是一只巨大的独角,接着一只盘黑色条纹如虎般的利爪撕开弥漫着烟雾,在一声怒吼之中众人终于见到了这头巨兽的庐山真面目,如豹子般的形态却有着比拟巨象的体格,它双眼血红一只独角生于额头前,身后拖拽着五条毛茸茸的尾巴。
此刻巨兽的口中正衔着一名半死不活的驮鹰步卒,这名步卒的身躯已经被巨兽的犬齿所洞穿疼得嗷嗷乱叫,暗红色的血浆正随着他不住扭动的身躯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神兽狰,是狰!”
城主阁前的驮鹰步卒们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望着眼前的巨兽连连后退,他们分明都拿着爆裂弩与火枪,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勇于向狰射击。
“他们怎么了。”
“狰是神兽,野兽凡人见之皆不敢作祟。”
阿九在一旁答道,如他般悍不畏死之士望着狰时竟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王思博咬着手指甲,口中喃喃自语:
“真是祸不单行,麻烦了,麻烦了!”
“更麻烦的还在后面,”阿九双手紧握扶栏,压制住了心中逃跑的欲望后说道:“我早年随公子南征北战时,曾见识过汉地一支骑兵,名为洞穴狼骑。洞穴狼残忍而狡猾野性十足不被人类驯服,而这只狰便是用以束缚洞穴狼,让它们乖乖听命的。所以,有狰之处必有洞穴狼骑。”
阿九话音刚落,烟尘中便传来了一阵阵的狼嗥,那一声声代言危险与死亡的呼号声不禁让在场的步卒们脊背发凉。但他们知道不能退,如果他们选择回头迈出那一步,那驮鹰城就真的没了。
驮鹰整个城池都已经毁于一旦,但只要人还在,这些追随九岭多年的老兵还是相信能够在城主的统帅下重建驮鹰。这是百战沙场的老兵们心中最后的期盼。
数以百计的洞穴狼骑从烟尘中露出了爪牙,洞穴狼身材如白熊般高大壮硕,狼头比一般的狼要更为宽大,身上披覆着直拖地面的,如盔甲般厚重的灰黑色毛发。那些汉地的骑兵们就坐在洞穴狼宽阔厚重的脊背上,只要一只手抓住鬃毛,另一只手就能够利落地挥舞起弯刀。
此刻任谁都看得出驮鹰此刻的阵型是抵御弓箭手的阵型,所以汉地这里才放出了骑兵,看来那莫染还是对王思博方才搞出的爆炸有所忌惮,深怕他还有啥底牌才没敢让步兵上前。虽然对方如此忌惮对阿博而言是好事,但面前这几百只洞穴狼一轮冲击之下驮鹰守军也是要吃瘪,危机的境况并未缓解。
“阿九,要不你还是下去帮一下他们吧……”
“我要是下去了,这城主阁就没人守了,我还得保护你和天女,这难关还得他们自己过,再说咱们兄弟手里的兵器也不是吃素的。”
阿九轻轻地拍了拍王思博的肩膀企图安慰他,后者却面带难色地转过身去。
阿博很清楚在面对敏捷的野兽时,爆裂弩与火枪有多么乏力,阿博也不得不佩服敌军的统帅的耐心,在终场才祭出这一招奇兵。
看来底牌并非只有阿博一人才有。
“投降吧,你们已经为了这个城池付出了太多了!”
随着一句温柔的话语在军中传荡,烟尘后传来一队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莫染公子一袭白衣飘飘,身后随着隐众七人,遭遇了此番惨败莫染公子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愠怒,手执白纸扇的他飘然而立,举手投足间皇宫贵胄的雍容之态尽显。
莫染公子立于人前,对着在场所有驮鹰城步卒拱手作揖:
“你们是真正的忠义之士,但是驮鹰城已经不复存在了,况且你们宣誓效忠的应该只是九岭公子,而不是现在城主阁上那獐头鼠目的皇室遗孤。”莫染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阿博,继续道:
“我汉地十万大军早已伤亡惨重,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所以投降吧,加入我的麾下,想要继续随我征战的我便赐予爵位;厌倦了战场厮杀的,我会给予你们回家的盘缠,若是……”
“对啊,投降吧。”
这一声呼唤,却是城主阁之上的阿博所发,不单是所有的驮鹰步卒,就连莫染公子眼中也流露出了诧异之色。
“莫染公子说的不错,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城再搭上自己的性命。”
“城上可是王公子。”莫染微笑着对阿博俯首作揖,“我本以为公子是个只会鱼肉百姓的皇族余孽,但没想到竟能说出此番言论,看来公子定与我一般也是体恤爱民之人,若公子愿意投诚于我……”
莫染说道此处却停了口,只是饶有兴致地望着城楼之上的阿博。
阿博自然知道这是莫染的示好之意,九岭也说过只要不惹恼这个家伙,顺着他的台阶往下走自己应该可以保全自身。
王思博艰难的举起了双手,正欲抱拳回礼,一旁的阿九却出声提醒。
“你看咱们的人,他们还没有放弃。”
阿九指着城主阁下的步卒们,他们紧握的兵刃的手微微颤抖着,但每个人在神兽狰的压迫之下都咬紧了牙关没有再退半步。
“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军中一老兵被莫染的言语惹得火冒三丈,他顾不得两军阵前紧张的氛围,指着莫染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老子们小日子过得好好的,是你们汉地率先挑起了战争弄得我们家破人亡,在我们最无助的关头是城主大人收留了我们带我们上阵杀敌以报血海深仇。现在我们日子太平了,你们又见不得好,侵我城池屠我军民。老子今天就是死,也不会降于你们这种不义之师!”
老兵的脸颊因激动而变得通红,反观莫染公子那原本红润的脸庞却在唾沫星子的浸染下愈发煞白。
“王公子,你的阵前竟然还有此等不识时务之人,你觉得应当如何是好?”莫染的脸阴沉了下来,眼眸中透出了凌冽的杀意。
“哈哈哈!”阿博扶着额头朗声大笑,“此等不识时务之人自然是交由您莫染公子发落了!”
听闻此言,莫染这才转怒为喜。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阿博忽然脸色一变,朝着城下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我呸!我驮鹰城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要我们投降你做梦吧你!”
在那一瞬间,阿博想了很多,仿佛中华五千年的历史都从他的眼前掠过,从陈胜吴广怒吼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到项羽乌江自刎,再想到夏完淳在刑场怒骂洪承畴,他觉得中华民族的血脉中应当是有一种名叫宁死不屈的韧劲的,自己如果真的向着那个道貌岸然的莫染底下自己的头,自己大抵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抬起头来。
自己穿越前就已经受尽了陈凡舟的欺负了,没道理换个世界还要被人骑在脖子上。他又想起天女,还有那帮子叫嚷着要和汉地殊死一搏的驮鹰步卒,阿博不想辜负他们。
所以这一嗓子喊了便就喊了,也无所谓后不后悔,大不了真就一死吧。
王思博伸长了脖子,指着城下的莫染叫骂着。他的脸颊因激动而泛红,脖颈处青筋横爆,但只有躲在正殿之内,借着门缝向外看的天女才发觉——阿博的双腿颤抖得厉害。
陆瑾遥轻咬着嘴唇,竭力遏制着自己哭泣的声音。
“杀了他们。”
莫染公子铁青着脸,收扇,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