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近日虽日日宿于我枕榻侧旁,可心却留在了你宫里,我如何能感觉不到。我一早就知道,皇上放在心里的人是你,这是你与皇上的缘分,旁人是求不来的。既如此,我如今也算想得开,皇上能时不时的来瞧瞧我,我便也就心满意足了。”布楚苦涩的笑道,眼神落寞却格外明醒,想来也是为此痛苦过不少日子,我瞧着只觉心酸。
“姐姐不要妄自菲薄,如今你也有了身孕,于皇上心中自是会有一席之地的。”我不知能说什么,布楚所说的皆是实情,只得宽慰道。
“原本我一直以为,能有皇上的子嗣血脉,便当欢喜欣慰。可经杨常在一事,我反而觉得是福是祸言之尚早。”布楚提起杨常在,仍是难掩畏惧。
“姐姐不要乱想,你我皆是有福之人,定是不会如此的。魏庭日日叮嘱我,不可大喜大悲,不可忧思过度,心境开阔些才是于腹中孩子有益的。”我连忙劝说道。
“你我初入宫闱便能得皇上恩宠,如今又都有了身孕,自然是有福之人。只是杨常在一事……只怕也并非是她福分不够,福气乃是天定,可却挡不住人为。”布楚叹了一口气。
“姐姐是说……杨常在早产是受人陷害?”我惊愕道,如今宫里就这么几个人,怎会有人心肠如此歹毒?
“如今也只是太医的猜测罢了,皇上仍在调查审问。”布楚叹息道。
“罢了,既都是些猜测,姐姐便也不必多想了,只等结果便是。”我想宽慰布楚,只是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姐姐昨夜未眠,还需好生调养休息,若是引得胎像不安可就麻烦了。”
为布楚掖了被角,又看着她阖上双目入眠,才略微宽心些走了出去。
浑浑噩噩的走回后殿之中,却一直在思考布楚方才所说的话。布楚为人正直,绝不会无中生有,她既然说杨常在是被人陷害,必是已有了几分把握,可究竟会是谁呢?皇后乃是所有孩子的嫡母,想来当不至如此。端贵人和仪贵人如今皆依附皇后,若无皇后吩咐,大概是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宁贵人如今尚在月中,云常在身怀有孕,即便有心也是没有精力筹谋。再除去我和布楚,后宫之中便只剩下良嫔娘娘和婉贵人了。自我册封后便多少有所耳闻,良嫔娘娘一向不理会后宫纷杂,整日里不是在远离东西六宫的地方策马骑射,便是在御花园中赏花扑蝶,后宫之中无论发生何事她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的,婉贵人更是温婉娴静,遇事从不多言的性子。如此想来,只觉人人都不像是始作俑者。
复又细细回想,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疏忽了的地方,却不想冷然想起古香的一句话来。此时我早已在白缨的侍奉之下卸妆梳洗,安枕于寝榻之上,想到此事却心中狂跳不止按捺不住的连声呼唤,“白缨——白缨——”
守夜的白缨闻言连忙走入帷帐,“主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去传魏大人。”
我一把将白缨拉住,“我无事,只是冷不防想起一事,想问问你清不清楚。”
白缨连连拍着胸口缓了神,“主子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主子今日受了惊吓,哪里不适了呢。”
“白缨,”我正色说道,“今日永寿宫中的事儿你们虽都瞒着我,可这宫里哪有什么秘密可言,更遑论是这么大的事。我只问你一句,杨常在所生的二格格如今是否平安?”
“姐姐说如今主子有了身孕,不能听这些不好的事情,才让奴婢们都不许和主子说起,却不想主子还是知道了,”白缨懊恼的挠了挠头,“奴婢也是从另外两位贵人殿里的宫人处得知的,如今二格格由太医日夜守着,当是无事的罢。”
“既杨常在所生的是二格格,我自秀女始入宫中至今也有四月有余,怎从未听说过皇上何时有过大格格?”这才是我方才猛然想到的,怕白缨不肯据实相告,才在此前做了那许多铺垫。
“哎?!”白缨如梦初醒般的呼喝着,连声音都不禁大了许多,“对呀,奴婢从未听闻过大格格之事,怎么杨常在的孩子竟成了二格格呢?!”
瞧着白缨的样子,我不禁扶额叹气,她素来藏不住心事,这般模样想来是真不知,那我再问下去也是无用了,却不想白缨年纪尚小,被我如此一说反倒是勾起了几分好奇,一脸兴奋地说道,“主子,奴婢入宫晚,对这些事情也不大清楚,但是姐姐入宫要早奴婢几年,不如我替主子去问问?”
白缨明明就是自己好奇,却要打着我的旗号去问,瞧着她那副好奇又激动的神情,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现下都已亥时过半,白绣白日里劳累了一日,必是已经睡了,何苦去扰她清眠?明日待她醒来再问就是了。”
“哦。”白缨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直至瞧见我打了呵欠,才不甘心的从帷帐之中退了出去。
被白缨这么一搅,我反而没有起初那么惊疑,待明日问过白绣就是了,又加之今日受了惊吓、历了喜悲,此时只觉疲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翌日一早,只瞧白绣入内侍奉总是偷眼瞄着我,却又不敢走得离我太近,那般小心谨慎生怕我唤她的神情,便知白缨已经趁我醒来之前问过了,我从未听说大格格之事,只能说明大格格如大阿哥一般早早夭折,也不是什么好事。经了昨日杨常在之事,昨晚好生睡了一觉,我今日已想得明白,有些事情或许不知才是福气,只瞧布楚的样子便可知。我该将这万事都恨不能刨根问底问出个所以然的性子收敛一下了,至少也要等我将腹中的孩子平安生下来再去一探究竟,否则再于无意之间经历大喜大悲,动了胎气,于我没有半分好处。
却不想,我还尚未洗漱梳妆,布楚身边的侍女古香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