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面

胡伯听家丁耳语一阵，便一路小跑来到林墨迟房前，敲门问道：“老爷，您洗完了嘛，我要进去了。”

林老爷将他让进屋子，听他说道：“老爷，都查清楚了，刺杀小姐的是燕弩帮的人。”

“燕弩帮？”虽然已经不再问江湖事，但武林各个帮派林墨迟自问还有了解一些，只是胡伯口中的“燕弩帮”却闻所未闻，也不知是个什么帮派。

就听胡伯接着说道：“据查，燕弩帮一个月前自北方兴起，帮主韩玄，五十上下，凭借失传的赤颌燕弩灭了多个帮派，斩草除根无一幸免；其门徒众多，专干些奸淫掳掠，杀人劫财的勾当，如今南下，怕是来者不善，您看要不要通知其他帮派早做打算？”

“不必，”林墨迟摆手阻止，又思索一阵，接着问道：“那小子的身份查到了吗？”

“查是查到了，但说出来怕老爷您不信，”胡伯吞吐着，对刚才传信家丁的话也是将信将疑，说道：“有人看见，秦淮河一阵奇异旋风之后，那小子突然从天上掉到河里，后来被两个赶往望江楼混吃的乞丐救起，据说是永平府人，其他的连那小子自己也不知道，怕是脑子进水了；两个乞丐身份也查过了，皆因家道中落，流落至此，终日在街头行乞，也没什么特别。”

胡伯一口气说完，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老爷您不信吧？甭说您了，我都不信，好么样的就能从天上掉下来？那得砸死多少鱼……我就……”

“得得得，”林墨迟知道他又要口若悬河一通，赶紧拦住，问道：“人怎么样了？”

“回老爷，刚看过了，你猜怎么着？好家伙一丝不挂，贼溜儿白净，那本钱……”胡伯正说得兴头上，瞥见林老爷双拳紧握，脸色隐有些狰狞，又急忙转口道：“啊那个……伤口消了点，不过还往外渗着毒血，脉象虽然虚浮，但已有好转，话说颜姑娘还真是有些手段，眼瞅着都没气儿了，愣给人从鬼门关拽回来，唉，这阎王爷也够衰的。”

“等忙完了，叫杨震过来见我。”

“啊？要，要不我让他歇会儿再来？”胡伯小心劝道：“从昨夜就开始，听人说都倒了两桶了，怕是连肠子都刮干净了。再说十几个时辰也没吃几口东西，这要是到燕弩帮那评理，还不得让人给剁了！”

“去你的吧，”林庄主听得气急败坏，抬脚竟朝着胡伯踹去，幸亏胡伯眼疾脚快，一个闪身逃出门去，“你个老东西！三句话就没个正经，我好歹也是一庄之主，我这……”

林庄主将桌上茶壶茶碗狠狠朝门外砸去，忍不住一通发泄。正这时，女儿林玉锦听到爹爹房中一阵嘈杂声，行到门外，见地上破碎的瓷片，还有正不断被扔出的茶碗，急忙走进去问道：“爹，您怎么了？”

林庄主摔得解气，手里正搬着把椅子作势要砸，却见女儿一脸茫然地冲进来，便急忙放下，整了整衣衫，道：“没事，修修椅子。”

“椅子坏了，砸那茶壶做甚？”林玉锦知道爹爹心思，哭笑不得道：“胡伯嘴虽是碎了些，人还是好的，这庄子里上下打点得井然有序，林家生意也是红火，你要是把他砸走了，去哪再找这样忠心的人？”

林玉锦为爹爹轻敲着双肩，怨道：“你二人加起来都百来岁了，怎得还这般闹个不停。”

林墨迟叹息一声，拉住女儿坐到身旁，“你不知道，我们两个年轻时就闹个没完，从来就没有主仆之分，每次跟他说上几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的很。”

林玉锦见爹爹眼中泪光闪动，脸上有些萧索，知道他又想起了旧时往事，便起身依偎在爹爹怀里，父女二人都不做声，却温馨得很。

“唉，可惜了上好的瓷器啊！”花丛间，胡伯望着屋里二人，眼含深情，想是也忆起了往日种种，不禁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来到孟归云处，正巧听到屋里“噗”地一声，确是孟归云昏迷中胃里翻腾，一口毒血喷了出来。没等胡伯反应过来，颜真儿竟一个闪身近至门前，冲里面杨震道：“快将银针拔去，与他披上衣服。”

杨震听后不敢怠慢，拔出银针，又将早准备的长袍给他披好，这时，颜真儿已将门闯开，胡伯与秀柔紧随其后，进了屋子。

将孟归云扶起盘坐，取出一粒丹药给他含服，又伸出青葱玉指，在他周身几个穴位点了一遍，这才丹田运气，双掌抵在孟归云后背，原来是在为他灌输真气，要把他身体里被余毒堵塞之处一一打通。

若不是眼见着孟归云冒死救人，颜真儿是绝对不会为眼前的无名小子灌输真气的，耗时费力不说，那体内真气便如仙家千百年修炼的内丹一般重要，若是消耗的少，将养几日也可恢复，一旦损耗过多导致内力不足不纯，一身上等功夫就失去了三五成。须知高手对决，只差半成功夫便会丢了性命，颜真儿能这般救他，也全看在林玉锦的面子罢了。

颜真儿催动真气，在体内运行小周天，并不断地传输给孟归云，此刻已是香汗隐现，忽见孟归云又是一口毒血喷出，血中还带着一团紫色粘稠状的东西，虽没睁眼去看，也知道那是堵在体内的余毒根源，总算没有浪费自己的真气，颜真儿心中宽慰。

缓缓将真气收回丹田处，又在周身运行几遍，调理了气息后，这才站起身来，对众人说道：“还得再昏睡上几个时辰，等我写个调理的方子，吃上几次，便可痊愈。”

众人悬着的心算是安定下来，秀柔为孟归云整理好衣衫，擦去嘴上血渍，将他轻轻放在床上躺好，这才随着颜真儿去拿药方取药，而杨震却早已经奔出院中……

胡伯望着床上昏死的孟归云，又是摇头又是咂嘴，一副怎么没蒸熟的样子，听他自语道：“算你小子造化，命里遇到贵人，啧啧，怎么看，你小子也不像个侠肝义胆的英雄，不过这眉宇间的英气，配上这高挺的鼻，薄抿的唇，倒像个地地道道的真小人，只是这脸亦正亦邪，多了几分戏谑，估计桃花运不少，要是在有几分冷酷，也还算正直，唉，祸国殃民哪！”胡伯说着，也走出了房间。

把事情跟杨震交代一遍，二人来到客厅，林墨迟正在坐上品茶，胡伯抢先上前，道：“老爷，您是知不道啊，那小子有几分姿色……看他那脸，怕以后也是个人物，不如现在把他给……”胡伯说着，抬手在脖子上一抹。

“怎么？你又给人相面去了？是大奸还是大恶啊？”林墨迟一脸的鄙夷，“就你那半吊子手艺，你看准过几个？以后那牛鼻子老道再来学舍，你也甭跟着去了，老实在家呆着。”

“您这也忒不讲……”胡伯还要辩解，却见林老爷眼睛瞪的如铜铃一般，急忙住口，道：“得，您忙着，我不玩了，回屋睡觉去。”说罢转身就走。

“好梦。”见胡伯拂袖而去，杨震心中得意，这老头平日没少捉弄自己，今日吃了一瘪，简直大快人心。

林庄主也是一脸无奈，这没大没小的老家伙，竟一点面子不给，好在都是一家人，也不去管他，又起身对杨震说道：“震儿，燕弩帮的事胡伯都跟你说过了吧，你怎么看？”

“我们占个理字，先讨说法，在动刀兵。”杨震答道。

“不错，不过要知道，有时候‘理’字是行不通的，”林墨迟言语淡定，目光深邃，脸上出奇的平静，显然是有了主意，将杨震叫到近前耳语几句，杨震听得认真，一一记下后，告辞而去。

隔窗望着匆匆离去的杨震，胡伯一脸怪笑，自语一句：“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