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驾到。”
殿中原本和乐的气氛霎时一紧，尤其是在那道明艳身影款步走近之后，更是沉闷到了好像随时会爆发的地步。
表面上目不斜视的迈入慈先宫正殿，薛止语心中却是一哂，明明她什么都还没做，怎么这些秀女一看到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她看起来有这么吓人吗？
不过想想前阵子郎玖惜进宫时跟她说的小话，薛止语便决定把这事儿归结到沈子谟身上了。
彼时薛太后算计沈子谟，先斩后奏传达了选秀指令下去，沈子谟虽然不好做出朝令夕改的事情，但也不肯吃下这个闷亏。他虽然没在朝上直接点明了薛太后的所作所为，却让人私下里把事实给半真半假地传了出去。
虽然只是流言，但什么样的流言能够在涉及皇家的前提下，还好好在京城内飘荡了月余不止？显然就代表了上面的意思。
一开始还为了自家女儿有机会能够入宫参选而沾沾自喜的官员，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大多白了脸色。
同样都是男人，他们自然也明白一件事情上主动与被动的差别。
如果说当今是一位好色之徒，那么群美环绕之下，便是中间的过程有什么不妥之处，自然也会雷声大雨点小的揭过去。
可是，很显然的，现如今龙椅上坐着的这位主，根本不是这种性格。
甚至于，随便了解一下今上的感情经历，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皇上他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这么多年下来，从王府一路走到后宫，竟然都再没有一个女子可以插足于他二人之间。
想想与皇上关系亲近的那几位著名痴情种，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容亲王爷，还是皇上自来敬重的长辈。
有了这些事实胜于雄辩的例子在前，便是皇上哪日说他只愿与皇后娘娘一生一世一双人，虽是有些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的感觉。
可未来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因着有了这种猜测在，那些原本还兴奋得恨不得要放鞭炮的人，心中可就实在是纠结上了。
这要是能送女儿进宫为家族搏一个前程，那自然是好的，但要是把府里耗费财力物力培养出来的姑娘，白白送去做了皇上与太后之间角力的牺牲品，那实在就是太冤枉了。
更何况，依着这种情况而言，就是牺牲了女儿，还未必能够在皇上那里落下好来。
如果可以的话，不少有门路的人家，倒是希望能够先观望一下这次选秀的结果，再决定等到下一届选秀的时候，他们到底要不要送姑娘进去。
若是皇上肯顺着太后娘娘的意思，那自然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但要说皇上他诚心要与太后娘娘斗气，转而迁怒于那些参与选秀的人家，那他们想要养大一个有能力在选秀中脱颖而出的女儿也不容易，还不如直接把姑娘留在宫外，待到适龄之年，好好挑一个联姻对象，说不准还能够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只是这些事情，压心底里想想也就罢了，薛太后既然能够为了这次选秀一事，不惜得公然落了皇上脸面，又怎么可能容许底下人偷奸耍滑，不把好姑娘送进宫里来呢？
更何况，就算是选秀，这对于秀女的年纪也是有着要求的。而且，有细心人曾调查过沈子谟与薛止语早年间的相处事迹，不免对沈子谟的偏好有些揣测。
万一皇上那就是喜欢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子呢？
没看就连薛太后这次在懿旨上的要求，都对秀女的年龄限制，放宽到十二岁了吗？人家那可是亲生的母子，还能不了解自己儿子的喜好？
再者说了，他们也怕皇上那边如果只是端着架子，碍于皇后娘娘与勇成伯府的情分，才迟迟没有松口说要充实后宫，但没准心里其实也是愿意的呢？
上意虽然不好揣度，但这一点都不妨碍他们对自家女儿的叮嘱。
别管皇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也是个男人，就算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也不至于对送上门的美人有什么厌恶之感。
所以说，皇上那边倒是可以先放到一边，等到确认能够留牌子了以后，再研究也不晚。
比起皇上，皇后娘娘那边还是更加难缠的。
即便碍于她如今的身份，再加上有心人的故意引导，薛止语如今在民间的口碑，哪怕是还不能说人人称颂，但也绝对是属于积极正面的。
但越是这样，那些人精似的官员们，越是心中警醒。
不说别的，单凭皇后娘娘她能够笼络住如此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让皇上这么久以来都心甘情愿的只守着她一人，就足见她的手段了。
尤其这一次还是薛太后的自作主张，就算皇上心中对此事也是乐意的，但面对这种有损威仪的挑衅，想必也不会表现出什么积极的态度。真要是等到了选秀开始之后，若是皇后娘娘心中不痛快的想要使坏做些什么，怕也没有人能够阻挡。
可再是心里清楚，也没人敢递折子，说让薛止语不要沾手选秀一事。
傻子也知道，就算是民间百姓娶个小老婆进门，但凡那小老婆还想有个名分，也得先给正室下跪敬茶。不是说被男人领进家门就有了身份，只要一天人家的正头夫人没有喝茶，一天这事情就是名不正而言不顺。
不是说不可以有别的方法，诸如这后宫嫔妃，经由皇上下旨定了位分，那也就算是有了身份。
但越是上位者，越是讲究个脸面。
尤其这送美入宫，求得还不是个自家前途，甚至若干年后，拼一拼那个位置的归属。但要是打根上起，自家姑娘连给皇后娘娘敬茶都没能成功，那未来可还争什么争，全该成了个笑话。
连那些早已入朝历练多年的官员们，心中都一边忐忑，又一边期待着，可想而知，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那些入宫参选的姑娘们，心情也并不轻松。
可再是不轻松，薛止语也没想到她还能跟个洪水猛兽似的，怎么打她一进来，这些个小姑娘们就好像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喘了的样子。
“康怡快坐到母后身边来。”
在薛止语请安后，薛太后忙一个劲儿的招手让她上前，看那脸上的笑容，确实像是真心高兴的样子。
“你来陪哀家一起看看，这几家姑娘都是哀家刚刚特地让人叫来的。哎哟，真是，哀家这几年鲜少出来走动，都不知京中又多了这么多水灵姑娘，你来看看，这一个个模样可还齐整？”
“几位姑娘既然能得母后一声夸赞，那自然都是好的。”
手被薛太后激动得整个握住，薛止语并无不可的顺着她的力道，坐在了薛太后身边，抬头朝下面几人看去。
因着几人身上穿着的都是统一秀女服饰，再加上低首跪在那里的姿势，乍一眼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平身吧，上前来与本宫瞧瞧。”
“谢皇后娘娘。”
四个秀女一齐动作，虽没有特意练习过，但作为能够被薛太后特意提点到薛止语面前来的人，自然是整批秀女中的佼佼者，至少在规矩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一抬手一投足，都好像拿尺量过一般，标准却又不失意趣，那行云流水的风姿，不得不说，确实是比宫女们要好看得多。
“抬起头来，一个个与本宫说说你们的名字。”
最左边的秀女先一步上前，蹲身福礼，向着薛止语的方向微微抬起了下巴，眼眸仍旧低垂的状态：“臣女，平成伯嫡女，黄氏七娘，见过皇后娘娘。”
由这位黄七娘打头，剩下三位秀女也顺势就按照从左到右的次序，一个个上前自报家门。
薛止语打量一番，转过头来，对薛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母后说得极是，这几位姑娘确实都是难得的齐整模样，就连康怡看了，都忍不住想多疼她们几分。”
对于薛止语的配合，薛太后亦是投桃报李，对她的态度更是好的不得了。一时间这婆媳二人，亲昵得就好似对亲母女一般，直把下面的几位秀女又唬了一跳。
直到薛太后提出要薛止语多多照顾几人的时候，薛止语才开口拒绝。
“怎么，康怡可是觉得这几人还入不了你的眼吗？”薛太后面色不佳的问道。
“母后这话就实在是误会康怡了。”
半点没把薛太后一下子就冷下来的态度放在心上，反正这点事情，薛止语自以为也是看透了，甚至还有闲心在薛太后兴师问罪的同时，欣赏起来那几个秀女的不同反应。
“不瞒母后，这几位姑娘家，母后喜欢，康怡也一样是怜爱非常。可母后也知康怡一贯是个什么性子，哪怕挑朵绢花，康怡都一定是要选那最漂亮的。眼下都还没有把秀女们看了一个完全，康怡可不好说要照顾哪位才是。”
是了，薛止语此行的目的就是这么肤浅，她就是专程跑过来欣赏美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