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前线，蚩尤一马当先，百兽震颤风云如晦，山海摇摇欲坠，声势直传万里！
那一队来祭祀的百姓都年过花甲，颤颤巍巍地杵在原地不敢动弹。
女魃不耐烦道：“快些。”
“是是，天女大人莫怪。”
那老翁腿脚不利，女魃又在背后死死地盯着他，他浑身紧绷，一把老骨头嗝叽作响。
女魃紧跟着他身后，一直往山谷深处走去，离双方交战之处越发近了。
这位置可不太妙啊。
“大人，到了。”
深山掩映的一处草树葳蕤之地，藤蔓与灌木将一处山洞隐藏的缜密，这里草木生长的繁茂，寻常野花都有半人多高，当真是生机盎然。
那队百姓熟练地拿起镰刀劈砍山洞附近的野草花蔓。这洞口说小也不小，只是草木层层，也不过清理出个大概模样。
“天女大人，天神大人，请稍等。”
女魃皱眉，看着那老翁驾轻就熟地准备火把，率先走了进去。过了有一阵子，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人请进。”
女魃弯腰走入，却见这里并非寻常山洞，里面草木繁盛依旧，枝蔓不是从何处延伸过来，把洞内装饰地嫩绿金黄，石缝和黄土里，说不上名字的花草蓬勃生长。而那老翁方才搁置在甬道两边的火把，照的这里满堂融光。
女魃眉眼淡淡，继续往里走。
这山洞颇有些趣处，竟是越往里往宽阔，到某一处忽的眼前一亮，竟是到了腹藏乾坤之地。
这里面竟有一处宽广空间，里边已经置了火把，暖光照在最前面的女魃脸上，在她冷淡无波的身影上来回跃动。
“帝女大人？”
禺强轻声提醒，不明白女魃怎的呆在了原地。
女魃晃神回来，一仰头率先走进那洞内宝地。
里间开阔，树木花草填满其间，杂绿红粉，飞叶流香，好一处满屋琳琅。
女魃视若无物，愣愣地看着这中间耸立的石雕神像。
那是一座十数米高的天女像，如天柱一般屹立其间，静静守望着这处天地。
那是怎样姿容绝色的女子啊，她穿着轻柔松软的裙裾，一头长发温柔地垂落在裙摆上，遮住了她盘桓着的蛇尾。
她眉目半敛，带着女魃再熟悉不过的柔情，唇角微弯看着手中的一个小人。那神情将这张完美无瑕的脸罩上神性的光晕，将她与其他所有以姿容盛名的天女都区别开来，让她凌驾于所有的风华绝代之上。这神情，普天之下也只有女娲娘娘曾经拥有。
“女娲娘娘。”
那群百姓齐刷刷地跪了一地，以额触地，五体拜服。
他们维持这个姿势约莫盏茶功夫，由那首领起头站起来，指挥着其他人将三牲五谷摆放好，又不知从何处置上陈酒，在女娲像脚下草草搭起一处祭台。
“吾等子孙不肖，今日只能如此祭奠娘娘。”
那老翁复又领着其余人跪下，他跪在最前方，闭目与女娲神像倾言诉说。
“涿鹿有天神混战，吾等只能离开土地，另寻生路，但是终究得以蕃息。
“吾等并未走远，现于涿鹿边境安身，只等战胜戈止，便重回故土。
“到时，吾等再带领全部子孙，回来热热闹闹地看望娘娘。
“愿娘娘保佑吾等风调雨顺，子孙安业。”
老翁说完，端端正正磕了三个三头。他后面是其余的老者，最后面是那几个青年壮汉。
一队人俯首帖地，眼里满是虔诚。
女魃紧紧地闭着眼睛。
娘娘，您不要我之后，怎么又有了这许多子民？
您衔土造出的凡人，在您死后万年，他们的子孙还跋山涉水来祭奠您。
而我呢，万年后才来到您的殒身之地，却连您的过去都不敢探究。
娘娘，您早就忘记我了吧？忘记我这个顽拗不肖的家伙。
“帝女大人？”
禺强不安地唤着她的名字，清俊的眉眼里满是担忧。
女魃缓缓睁开眼，飘忽不定地盯着女娲神像。
禺强只得安静地守在一旁，不再多言。
那群百姓祭祀结束，便要离开了。
“天女大人，天神大人，此处犹在战乱之中，我等唯恐烦扰大人，便先行离开了。”
禺强点点头，道：“你们可还能继续赶路，可需我找人护送你们吗？”
“不必不必，不敢劳烦大人。”那老翁忙道。
禺强似有些放心不下，但还是说道：“那你等自行离开吧。”
“你也先行离去吧。”女魃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
“我要在此处多呆片刻。”
禺强犹豫片刻，点头应了。
正当他要带人离开此处，女魃又道：“等等！”
女魃死死地盯着那老翁。
“你们为何称女娲娘娘？”
那人被唬的莫名其妙，但还是温顺答到：“从先祖开始，我们便一直这样称呼娘娘。”
女魃目光飘忽，良久才挥挥手道：“走吧。”
等这洞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才又露出飘忽涣散的神情，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娲神像。
很多年前，女娲刚刚收养她的时候。
那时她还是一个沉默偏执的女娃娃，对于这个刚刚认识的女人，她还怀着本能的戒备。
女娲坐在半盘着的蛇尾上，眉目微垂着看她。
“你怎的这般不爱说话。”
女娲柔柔的盯着她，琉璃般的瞳孔里溢彩生辉，比女魃见过的所有天女加起来都要好看不知多少倍。
可是她还是紧紧抿着嘴巴，不发一言。
“让我想想，”女娲唇角弯弯，“是不是不知道如何称呼我？”
女魃低着头，女娲笑起来更是好看到令人不敢直视。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既然是因为烦恼这个才不开口……”女娲似乎也有些苦恼，“我倒是希望你能唤我阿娘，可我毕竟不是你的生身母亲，你若不愿意，叫我姨娘也不错。”
女娲边说，边柔柔地看着她。
那目光比水还要温柔，被这样珍而重之地看着，连魂魄都要飘飘欲仙了。
“还是不愿说话吗？”女娲有些失落。
“娘娘。”
女魃糯糯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