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水运奉过锷之命,去冰心家打探铁公子与冰心关系的消息。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就被冰心数落了一顿。
其实水运是知道这些道理的。
他出于无奈,接下来,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侄女说的这些话,都是大道理。无论如何,侄女是窈窕淑女,怎留一个少年男子在家,外观不雅。”
冰心笑了笑,说道:“外观不过浮云,人言虽然可畏,但侄女只要自己觉得清白不受点污,其余如何,顾不得许多,叔叔只要慢慢细察,便自然知道了。侄女知道叔叔的来意,是姑爷让叔叔来打探铁公子的消息的。侄女也对叔叔直说了罢,铁公子就下榻在爹爹的书房里。由小七和丫环们日夜照看着。叔叔要是不信,要不要当面去会会铁公子。”
水运知道自己理亏,又说不过她,便连连摇手,说道:“不要,不要。我来只是听说侄女被抢,替春芳向侄女问一声安而已。我告辞了。”说完,他急忙起身就要往外走。
冰心原本就不想再留他,更不想与他磨嘴皮子。不过她最后想想,还是加了一句道:“叔叔,我实话告诉你,那假传报条的事,可是死罪。现在报条就在铁公子的手中。叔叔不为侄女想,也该为姐姐想。叫姐夫该收手了,不要再执迷不悟,一旦铁公子将报条一事,告到京城,那可是死罪。最终坏了他和姐姐的终身,不值。”
2
在县衙小客厅里,过锷忐忑不安地站在客厅上,等着见鲍梓。结果从平门后步入客厅的是鲍梓和何智两个人。这让过锷心里很不舒服。他刚才明明跟衙役说要见的是县尊,你先生跟出来干什么。他心里很清楚,鲍梓是他爹爹的学生,好说话。何智是他的先生,自己乱糟糟的学业被他抓在手心里,不太好说话。但面对两个人,自己又不得不上前打招呼。他赶紧上前一步,作揖说道:“县尊大人福安。先生福安。”
鲍梓近来对过锷特别反感,很不愿意见他。故而拖着何智一起来了。面对过锷他连说一句请坐都省了,只是用手指了指椅子。自己和何智先坐了下来。
衙役端上了茶水后退出了。
过锷虽然懂得鲍梓手势的意思,但并没明确让他坐下,所以不敢冒然去坐,仍然站在鲍梓面前一言不发。
鲍梓很不礼貌地说道:“师兄还有脸面来见我。”
过锷碰了一鼻子的灰,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说道:“小生叩见县尊大人,是有一事弄不明白,想请教大人指点。”
鲍梓很不情愿地说道:“坐了说吧。”
过锷这才谢过大人后,坐了下来。而后,说道:“前事,昨日,先生已指斥了学生,学生也知道错了。但眼下,冰心将铁公子移往家中养病。难道她一个闺房淑女,就能留个少年男子在家么?这事于礼教能相容么?老父母应教训教训她才是。”
鲍梓笑着说道:“师兄为何盯着水小姐不放。恰才你口口声声说认了错,心里却始终不服。是吗?”
老爷在与过公子对话,何智不便插嘴。他在一旁只管喝茶和暗笑。
过锷言道:“学生不是不服,只是气她不过。”
鲍梓问道:“你气她不过,又想干什么?”
过锷说道:“想请教老父母,可否拿她问个究竟。”
鲍梓更是大笑起来,说道:“师兄,不是我小看了你,你这是在痴人说梦。你道是为官的就可以随心所欲了?为官的自有官体,事无大小,必有人告发,然后可以出签拿人。再说,闺阁之事尚在暖昧,那有劈空拿来问罪之理。”
过锷放大了声量说道:“若不去拿,岂不是容他一男一女在家乱了纲纪,有伤朝廷教化么?”
何智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他很严肃地对过锷说道:“依我看,水小姐倒是个绝顶聪慧的女子,她敢冒嫌疑接走铁公子是上上策,是妙着。那日,公子过来交作业。我并不知晓,她在前天晚上已接走了铁公子,我在与你相见之前,亦派了两个衙役和一乘轿子去接他出来了。你也不想想,那铁公子是县尊将他留在庆福寺的,铁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老爷是脱不了干系的。难道要让你和那秃驴活活地泻死了铁公子,最终将罪责留给老爷不成。做事,先要想想后果。”他说完眼睛直直地盯着过公子看,看得过锷低下了头来。
接着何智又说道:“过公子,你就到此为止吧。县衙公务紧要,再过数月新官就要到任,衙门有诸多案宗要我和县尊整束。若你真的拿着了水小姐与铁公子淫乱的证据,可向新任县府状告。不过,过公子,我臭话说在前头,信不信由你。还是速速死了这条心的好。一则,即便你告倒了水小姐,她一个大家闺秀,也未必肯做你的小妾,你只不过是出了口怨气罢了。二则,你告水小姐的是淫乱之事,那又怎么样呢?大不了她落个臭名声,屈身铁公子,随他而去。你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三则,既然水小姐是淫乱之女,你爹能同意你娶她么?四则,倘若水小姐和铁公子俩个人联手,在公堂上,抖出公子假传报条、抢夺官女、下毒陷害当朝命官等事来,公子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你何必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到头来非但偷鸡不着,反而蚀把米,送掉令尊的声誉和你的小命。俗话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何必要虚张声势,将事态扩大了,非要让你远在京城的爹知道,你在家不好好读书,尽干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糗事。”
过锷被何智的一番话给楞住了,他已无话可说,傻傻地看着鲍梓和何智。
鲍梓乘此机会说道:“送客。”
3
水运家怀德堂内,水运坐在厅堂里,架着二郎腿喝茶。
水庸进了怀德堂,后面跟着两个扛着绸缎布匹的仆人。他们将绸缎一一放在靠墙的矮柜上。
水庸说道:“爹,我回来了。”
水运问道:“一路上还顺利吗?”
水庸答道:“顶顺利的。水福熟得很。”
水运说道:“他跟我跑了这么多年,也应该熟了。一路上小心行事,有不懂的多问问水福。爹老了,生意上的事也应该交给你了。”
水庸说道:“爹,你放心享福吧,这点事孩儿还是办得了的。”
水运言道:“生意上的事,不能有丝毫的大意啊。”
水庸说道:“是,孩儿知道。我到楼上去了。”
水运说道:“去吧,你第一次出门,你娘的心也揪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