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站在一旁,只觉得二丈摸不到头脑。她跟了老夫人三十余年,知道老夫人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主儿。如今……
究竟是美人迟暮,还是另有隐情?
许妈妈不敢过问,只瞧得老太太微微打了个哈欠,正欲颤颤巍巍起身时,急忙上前伸手搀扶。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老了,耳根子软了?”
瞥了眼身旁小心翼翼侍奉数十载的人,老太太心中只觉得有些堵得慌。只觉得自己雷厉风行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还是做不了儿子的主儿。
许妈妈知道老夫人为何这样说,可却也只得讪讪的笑道:“夫人做事有夫人的打算。”
微微笑了笑,许妈妈
慢慢走向卧室,扶着床柱缓缓坐下。床榻里,小丫头正裹着锦被,睡得香甜。红扑扑的脸庞映衬在赤色的枕头上,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咬上一口。
老太太笑了笑,挥手示意许妈妈退下。自己则缓缓抬手,轻手轻脚的将外衣脱下后,搂着像小火炉的孙女儿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
亦不知睡到什么时辰,恍惚间,只听得外面嘈杂。
“出什么事了?”
将帘子挑开一条缝,却见许妈妈慌里慌张的进来,俯身悄声道:“夫人,温绪院内的那位发动了。”
这么快?!
老太太心中一惊,可面上却不动声色。要知道柳小娘的身孕才刚过了八个月,如此算去怕是要凶多吉少。
“已经过了多久?”
“奴婢听下人说,柳小娘回去便腹痛不止。如今算来已是两三个时辰了,”许妈妈抬头,看了眼老太太阴晴不定的脸,小心翼翼开口道:“夫人,许是咱们……”
“这生的时辰都是老天决定的,与你有何关系?”老太太瞥了一眼许妈妈,继而起身。“帮我更衣。”
一句话,犹如在许妈妈的心头吃了个定心丸。许妈妈急忙上前,替老太太梳洗更衣。
待收拾妥当,正要起身时。床帏之中,露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
“祖母,你去哪儿?”
“我的小猫咪醒了,”见是新玉起来了,老太太急忙上前搂住新玉,脸上倒也露出了难得笑容。“可是祖母吵到你了?”
小丫头揉了揉眼,继而温顺的趴在祖母腿上,默不作声。
“祖母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且安心在这儿睡吧,”微微笑了笑,老太太将新玉小心翼翼的从腿上挪到一旁的枕头上。挥手示意一旁的一旁的丫鬟婆子上前仔细看顾着小丫头。这才起身,往温绪院走去。
还未进院,只看得婆子丫鬟们来来往往于温绪院内。一盆盆热水自房中进去,在变为血水端了出来,让人不免有些害怕。
而齐雍昌呢,此刻正在堂下打转转儿。
此刻的房中传来阵阵惨叫,齐雍昌的心中不免有些不满之意,可到底没有表现出来。见是母亲来了,只是面色阴沉,拱手作揖。“母亲。”
“怎么样了?”
“已是两三个时辰了,郎中正在里面呢。”
老太太知道自己儿子在心中埋怨自己,也不再多说话。
没过了一会儿,齐雍昌的大娘子刘氏挺着硕大的肚子慢慢走了过来。见老太太站在那里,急忙俯身行礼问安。
而一旁的齐雍昌,见来人是他。面色阴沉难看,只是哼了一声便将头撇向了一侧。
见自家丈夫如此对自己,倒是惹得刘氏心中一阵委屈,又不是她惹得柳小娘早产,为何要冲她发脾气。
可她还是默不作声,静静地站在一旁。
亦不知过了多久,屋中女人的叫喊声突然间戛然而止,只听得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生了生了!”
众人心中一阵放松,尤其是齐雍昌,正翘首以盼的趴在门缝处张望。却不想门一开,差一点将他的鼻子给打歪了。
“恭喜主君,小娘生了个儿子。”
嬷嬷笑着将怀中的锦被递给齐雍昌。而齐雍昌呢,早已高兴不已,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处了。
“别光顾着乐,这取名字的要紧事还没办呢。”经老太太这么一说,齐雍昌顿时回了神儿。抱着怀中的宝贝儿子,瞧了眼还在下不停地雪。“瑞雪兆丰年……这个孩子,就叫齐秉兆吧。”
老太太点点头,看了眼一旁一脸落寞的刘氏,便开口道:“你先回去吧。”
即是婆母开口,刘氏便也不退拒,俯身行礼后便告退了。
回陶然轩的路上,刘氏沉默不语,身旁的吴妈妈以为自家小姐担心是柳小娘新得的儿子。“夫人不必担心,就算温绪院的那位生下一子,也只能算是庶子。又怎能和大少爷比尊贵呢?”
刘氏瞥了眼吴妈妈,依旧低头不语。
自打主君从战场上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光带回来一个柳颜若,就连在朝堂上也是与父亲针锋相对,平日里两人的争吵也是越来越多。
他虽不说,可她却能感觉到。他的丈夫,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懵懂无知的愣头小子。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早已经无法按耐冲破牢笼的心。
如此想来……夫家与父家,两者只能选择其一。
想到这儿,刘氏抬头,望着这不知下了多久的雪,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