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雍到了江东,诉说袁绍发兵欲救袁术,取道徐州,彭城王正发兵阻拦,请江东速派援兵。张昭谓简雍道:“江东之兵大半在淮南,此前闻报,淮南战事将了,想必足可腾出救援徐州之兵。我奏明主公之后,便修书一封,你可持书去淮南军中见周大都督,必可发兵。”简雍拜谢,领了书信过江去了,到了大营,止见到程普黄盖二将。二将见了书信,对简雍说:“大都督巡广陵未还,但临走前曾留下话来,若徐州来求援,自可发兵援救。此事我们二人便可做主,贵使稍后,我等点起兵马,便随你北上。”两人商议,便由程普留守大营,黄盖分兵三万,即刻起行。
简雍心忧徐州战事,一路上不断催促。三万吴兵跋山涉水,两日便行了一百八十里,照此行军,第三日就可到徐州。天色已晚,黄盖命众军扎营,埋锅造饭。众军饱食之后,早早歇下,以待翌日清晨出发,能于当日赶到徐州城下。众军急行军两日俱是十分疲惫,扎营之处又十分偏僻,杳无人烟,不觉失了谨慎,只留下不多军士守夜,余众酣然入睡。半夜,西侧山谷中突然涌出一支兵,每人抱一束茅草,悄然靠近,将茅草丢到营帐上便放起火来。火光一起,众军便呐喊着杀入营中,吴军顿时大乱。幸得数日之前刚落了一场大雨,茅草潮湿,只是突突冒烟,却无多少火头。黄盖听见帐外纷乱,连甲都未束,提着一柄刀便冲了出去,就看到到处浓烟滚滚,袁军已经杀入营中。左右牵来战马,黄盖上马,大声叫道:“众军莫要慌乱,随我迎敌!”吴军见了黄盖,军心稍定,纷纷朝他聚拢而来,却突然见一骑突烟冒火而来,喝道:“我乃河北麴义,吴将纳命来!”挺枪直取黄盖。黄盖舞刀相迎,但他自帐中出来得匆忙,不止未束甲胄,刀也只是取了一柄短佩刀,在马上施展不开,战不几合,被麴义一矛杆敲在刀背上,将刀磕到地上。黄盖赤手空拳,便去抓麴义手中矛杆。麴义见他探出手,便将长矛往后一撤,矛尖正切在黄盖手上。黄盖吃痛,急忙撤手,已见双掌掌心鲜血淋漓。再看时,麴义矛尖已经冲着他咽喉处扎过来,他急急侧身躲过,拨转马头落荒而逃。
麴义见黄盖逃了,也不追赶,继续带兵在吴军营里来回冲杀,一直杀到天光放亮,方才收兵退走。吴军死伤惨重,折损了一多半,黄盖亦身负重伤,无法继续前行,只得将阵亡者就地埋了,扶着伤兵往淮南退去。简雍侥幸脱得此难,见吴军如此惨状,亦无计可施,只好孤身再去淮南再求救兵。
袁绍引军围了徐州,便日夜攻打不止,玄德领徐州军民上城抵抗,虽然守得辛苦,但徐州城高池深,一时半刻倒也无虞。袁绍连攻三日,城墙不坏,这一日入夜,忽然营中乱起,袁绍忙命人查探,原来是下邳关羽引军来袭营,闯入后营,烧了营中不少粮草。袁绍早就知道刘备分兵三处,下邳屯着关羽,小沛屯着张飞,亦留了人马在两城附近,防备两路人马偷袭,只是不想还是被关羽得逞。袁绍一面命人去运粮,一面将留驻下邳城外的裨将抓来,斩了示众,分兵三万,一路由淳于琼带领,一路由高览带领,亦将下邳和小沛围了起来,只围不打,待先攻破了徐州,再作区处。
隔日,自小沛有败报传来。淳于琼领兵到了小沛,便将整座城池围了起来,他本来人马就不多,分散到四面,每面不过三四千人,由他亲自守在南侧,三个副将分守另外三面。营帐还未扎好,城中张飞便领兵三千杀出东门,与守东门的副将战不三合就一矛将其刺死,将建了一半的营寨全踩平了。淳于琼闻讯带兵去救时,张飞已然引军退回城中。淳于琼收拢残兵,欲要再分兵筑营,恐怕张飞又来袭扰,欲将军士聚在一处,又恐看不住张飞,被他领兵出城袭了大军后路,进退失据,只好派人飞报袁绍。
袁绍聚众商议,道:“徐州之兵虽弱,但占着坚城,又分兵驻下邳、小沛,互为犄角,互相援救,急切之间难以攻下。可淮南战局不等人,诸位可有良策?”
审配道:“主公出兵仓促,兵马未及聚集,以如今这十数万人扫平徐州虽然不难,恐怕耗日持久,难以速胜。主公兴兵之时,淮南战局已定,我以为刘备必定当时便已向江东求援,江东也必会发兵救援。前番主公派遣麴义潜到徐州之南以待吴兵,恐怕这几日就会有消息。待得知吴兵动向之后,主公再计议不迟。”
这时,帐外有人来报:“麴义将军回营了。”袁绍忙道:“唤进来。”
麴义甲胄在身,衣袍上满是血污,进到帐中,施礼道:“主公,末将在徐州城南七十余里伏击了江东来的援兵,得了一场大胜。如今这路援兵已经退回淮南了。”
袁绍闻言大喜,正要开口褒奖,又听得麴义道:“末将还听到些传闻,有关淮南战事,只是不知真假,这——”
袁绍忙道:“战事如何,你且说来。”
“这……末将听闻,后将军兵败以后,退守下蔡孤城。江东军连日急攻,已于本月十二攻破了城池,后将军不愿受辱,城破之时已……已坠城而死……”
袁绍闻言,如晴天霹雳,顿时昏厥于地。众人慌忙唤来医官施救,以冷水敷面,好半晌才悠悠醒转。袁绍醒后,大哭不止,众人忙劝道:“麴义将军亦说了这不过是道听途说,恐怕正是刘备放出来的谣言,以动摇我军心,主公不可轻信。”
袁绍哭道:“公路落入如此境地皆我之过,他若身死,他日我将有何面目见泉下父母宗族!众将听令,奋力攻城,三日之内,必要攻破徐州!”
众将轰然应诺,鱼贯出帐,各归本营。玄德站在城头之上,原本正疑惑为何今日袁绍并未攻城,突然见袁绍营中尘土纷扬,不知道涌出了多少兵马,齐齐朝着城墙冲了过来。玄德连忙下令众军上城抵挡,多备下滚木礌石,热油箭矢,一股脑地朝着城下袁军倾泻。袁军悍不畏死,仍旧前赴后继朝着城墙涌,云梯已经树在了墙边,正一个接一个往城墙上爬。玄德远眺,见袁军阵中,擂鼓之人盔甲金光闪耀,形貌貌似袁绍,忙吩咐左右:“快寻子龙将军来。”
子龙原本不在这侧城墙上,闻命急忙赶来。玄德指着那擂鼓之人道:“此人必是袁绍,子龙你看可否能用箭射到他?”
子龙凝目远望,道:“他距城过远,而城内又寻不到强弓。以平日所用之弓虽然可将箭射到那里,但恐无法命中,而且箭势已竭,未必能透甲。”玄德道:“如此亦无妨,你可试他一试,纵不能伤他,断了他鼓点,扼援军攻势,亦是大功一件。”
子龙取来弓箭,用力一挽,将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她朝着袁绍瞄了许久,却抬手朝天射了这一箭。羽箭脱手,便已不见,只听得一声尖啸,再为人所见已到了袁绍军前,自半空坠下,直直指向袁绍。此时,袁绍两边跃起两员大将,挥剑将羽箭斩落,然后护在袁绍身前。袁绍恍若未闻,只是在那里击鼓不止。
城头上子龙又射了数箭,俱被那两人截下,只是他们二人见羽箭来得如此之准,唯恐漏了一支半支,伤到袁绍,便强劝着袁绍离去了。
袁绍虽去,袁军却未退,仍然尽力攻城,城上屡现险象。这一场大仗自正午一直打到暮时,太阳西沉,袁军方才收兵回营。玄德计点伤亡,此战徐州兵阵亡五千,伤者近万,此前所存滚木礌石之类几乎耗尽,心中忧虑。入夜之后,又听得城内伤兵哀嚎之声,不绝于耳,一夜未曾入眠,直到破晓时分才昏昏入睡。才刚入眠,又有军士闯入道:“大王,援军又攻城了!”
玄德赶忙披衣上城。只见袁绍大军又是倾巢而出,一样的气势,再往徐州城墙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