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九月,尚未正式开学,天气不像7、8月那么炎热,一样可以穿裙子、短袖。户外待着远比室内舒服的季节最适合出游,但夏雪显然没有这个时间和心情。多年不用为英语考试作准备了,背单词和短期内提高成绩才是她本月的首要任务。
校学友会在中秋节组织中国留学生集体赏月,邮件中让学友会的干部们尽可能过来帮忙。早在二月春节招待会后不久,使馆教育处的老师将夏雪推荐给学友会会长谢宇琛,告诉他夏雪在国内培训日语时曾担任过文艺部长。紧接着在校学友会换届选举中夏雪被提名当选为文艺部长。自五月汶川地震捐款后,夏雪没参与过什么活动。这次中秋赏月收到通知后也不好意思推辞了。
活动的时间地点夏雪第一时间告诉了安琪,可她9月14日那天有安排,中秋节是周日夏雪特地赶到学校。租住在各处的留学生周末被聚到一起相当不易,所以真正来得人并不多。正门口集合的一小群人中夏雪一眼就发现了谢宇琛,他还是那么引人注目。会长提议先去门口一家中华料理店吃饭,饭后的时光正好赏月。
虽说都是中国人,大部分其实并不认识,夏雪仔细一打量,发现就连打过照面的学友会干部也没来几个。等大家都坐下来,对面的男生看着还挺眼熟的,他八成应该是学友会的。听完楚乔的介绍,果不其然,他不光是夏雪同一学部的硕士学弟,还是学友会秘书处的干事。怪不得像在哪里见过。
时间长了,夏雪渐渐弄清楚留日学子中无外乎是两种身份,拿着文部省奖学金的国费生,和占绝大多数的自费留学生。他们的生活和学习交集少,之间横亘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学友会干部多半是由国费生来担任,理由无他,只有不为生活奔波的人才学有余力能为大家服务。但国费生项目一般是面向博士的课程,像这位楚乔学弟是在读硕士,难道他也申请到奖学金了吗?夏雪心存疑问,但她抑制住自己的好奇。一来他们并不熟,二来在自费留学生眼里,国费生并没什么了不起。或许是因为这些从国内申请到奖学金来读博士的国费生们,论日语能力和对日本社会的了解,和他们这些每天除了学习还要打几份工的普通留学生们根本没法比。这种暗戳戳的不服气夏雪虽然没遇到,但却听说过。一年过去了,热情直爽的她也学会了说话留三分。
一年前在学校食堂里,对面一个学者模样的中年男士,正在和身旁的人交谈。初到异国他乡,听到中文内心一阵温暖的夏雪,顾不上是陌生人,鼓足勇气,上前搭话。激动不已地说:原来你们也是中国人啊!对方正热聊的脸顿时冷下来,“我台湾来的!”夏雪被他的态度给整懵了。还有文学部日语课上那几位台湾女生从未用正眼看过她,更别说她们彼此能有什么交流。大家都是说汉语的啊,还不如用外语交流的同学来得亲近。
吃过晚饭,想一同赏月的学子们三三两两走进校园。夏雪在犹豫,要不要一起去,和不熟悉的人赏月也会无聊吧。“夏雪!”听见有人叫她,转过身,是谢宇琛!刚刚她出餐馆时看到他在结账,就没打招呼。“夏雪,一起去吧!你是不是还没看过周末的校园呢。”周末的校园,夏雪真没见过。“谢师兄,我跟大家不太熟……”“去了不就认识了,再说你不是还认识我嘛!”夏雪没再说话,来都来了,去看看也好。她和谢宇琛并排进入校园。周日的晚上,校园静谧,这样的安静在平日实属少见。八月十五的月光明亮,给被路灯照亮的水泥地带来斑驳光影。
谢师兄是个头顶光环的人,能在全日本学友会担任会长,并且连任两届,说明他的业务能力既受上面的肯定,也得到留日学子们的支持。在学校里长大的夏雪自然是想不到这点的,这番话是有着几年工作经验的陆明诚分析给她听的。更别说他还拥有英俊挺拔的相貌了,夏雪在心里补充道。第一次遇见时夏雪觉得谢宇琛好像似曾相识,仔细想来他和向帅神似得是同样挺拔的感觉,谢宇琛无疑更成熟。“夏雪,5月初我给你打过一次电话,不过你好像关机了。”“5月?什么时候?”“5月初领导人访问日本,有几个留学生代表去接机的名额,接到通知时已经很晚了,要当晚定下来。我想到你可能愿意去,就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可惜你关机了……”夏雪使劲在回忆,平时睡得晚,好像是有一天晚上有点不舒服,就关机睡觉了。啊?!怎么会这么巧!
夏雪好遗憾啊,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给错过了。“谢师兄,谢谢你想着我!”夏雪充满感激地说。“你在日本挺长时间了吧?感觉你认识好多人呢!”“是啊,一不小心已经六年了!”看看头顶的月亮,谢宇琛不无感慨地说。“那你结婚了吗?我是说像您这么优秀的人一定结婚了吧?!”“我……,我离婚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问得!”“没事儿,都已经过去了!”“我出国读博士,没想到要这么多年,她在国内有稳定的工作,没法过来。我们都坚持自己所选的道路,时间一长,就渐行渐远了!”“那您也别难过了,像您这么优秀,今后肯定会遇上更好的人的!”夏雪嘴上在安慰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得。“不说我了,你最近怎么样啊?”“我,我刚从国内回来,我和我男朋友回去结婚了!就是二月在春节招待会上碰见得那个!”谢宇琛“哦”了一声,放低声音喃喃自语般,像是在问夏雪也像是在问自己“怎么这么快?”夏雪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清楚,算是水到渠成吧!”“你们不在一个学校吧,甚至都不在一个城市?!”“是啊,不过没关系,我们平时都各忙各的!”夏雪不明所以地答道。她很开心,一年来她的交友圈终于可以扩大出原来的好朋友范围,她新认识了谢师兄,这个有些神通广大的留学生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