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有一条恶龙，每年要求村庄献祭一个处女，每年这个村庄都会有一个少年英雄去和恶龙搏斗，但从来无人生还。又一个英雄出发去斗恶龙时，有村民尾随，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发现山顶的龙穴堆积了成堆的金银珠宝，英雄和恶龙生死搏斗，最终用剑刺死了恶龙。英雄坐在恶龙的尸身上，看着堆积的珠宝，慢慢地长出了鳞片，尾巴，爪子和触角，屠龙的英雄最终变成了恶龙。
人间万古长夜，万物在神灵的阴影下卑微求活。
直到有魏姓少年自陋室走出，一人一剑，行走江湖。少年出剑，在心，在意，在一口气。游历人间，为善，除恶，自成风流。
少年自微末中崛起，步步登攀，他曾仇人满江湖，也能相交遍天下。众生争渡，少年唯有一剑，杀出重围，走出了自己的大道。于是神灵降临，少年于绝境中反杀追猎他的神灵，这是以前从未曾发生过的。
于是万古长夜，少年成了人间最耀眼的那盏灯火，温暖了夜色。
此后无数年，少年一边躲避震怒的神灵们的围捕，一边伺机暗杀那些落单的神灵，少年太夺目，吸引了神灵所有的注意力，神灵也过于执着想要洗刷神灵坠落的屈辱，以至于给了人间休养生息的机会，越来越多的生灵走出自己的道，抵达圣人境。等神灵们把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时，却发现人间灯火点点，再也不是当初的孱弱。
少年凭借一己之力震慑人间，妖兽和人类第一次联合起来，开始携手对抗神灵。点点灯火照亮黑夜，给人间带来希望。那个时代可以说是少年以一己之力拼杀出来的，因此他被尊为武王，以武力而称王，代表着人间的最巅峰。
可持续的战争让人间满目疮痍，山河破碎，灵气淡薄。人间携手摧毁那些华丽的庙宇，打破那些伪善的金身，减少灵气的消耗，携手把神灵赶回九天之上。
魏武王那时候已经在大道上走的很远了，他孤身仗剑上九天，要把人间的伤痛全部归还给神灵，生死不计，踏碎云霄。那一日，烈日当空，云淡风轻，众生祈祷声中，武王踏云直上。
所有走出自己道的生灵聚在一起，他们自愿跟随武王的脚步。众圣随后杀上九天时，武王和神灵中的高层正决战于天外。众圣突袭神灵居住地，那一战打得昏天暗地，空间破碎。九天流淌的鲜血流淌成河，人间日复一日的下着红雨，神灵居住的大陆都被打碎，陆续有碎片坠往人间。神灵们第一次品尝到恐惧的滋味，即便他们人多，奈何众圣死战不退，每个人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在战斗。
战争持续了一年，得道者成片成片的陨落，不要钱一样。
众多高层被武王拖在天外，生死不知。面对着疯狂的人间来客，神灵们退缩了，他们提出议和。活着的众圣被九天之上浓郁的灵气和神灵宫殿中丰富的宝藏米红了双眼，他们迫不及待想要瓜分胜利果实。于是他们接受了神灵的求和协议，他们觉得武王一年未归，或许已经回不来了。他们认为自己为人间流过血，拼过命，应该获得尊重，这一切都是他们应得的。他们甚至要求神灵把破碎了却依旧漂流在云上的四块陆地划出一块给他们居住，他们觉得那些浓郁到连呼吸都清新起来的灵气是对他们最大的犒赏，会让他们在大道上行走的无比顺畅。
没有神灵带来的生死压力，他们开始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忘记了来处。
只有少数人还记得人间的万古长夜，可面对着不想继续流血的大多数，他们也无可奈何。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亡的是不是自己，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享受胜利的果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没有人再有同归于尽的勇气。
那是一场狂欢，只有清醒的少数人返回了人间，带着他们应得的财富。
三年后，武王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自天外归来，却发现留在九天上的众圣已经和神灵握手言和，甚至能把酒言欢。那些人间的伤痛，那些被放牧的岁月仿佛像一本书翻过了一页，就成了新的故事，旧的篇章再也无人提及。
看着人群中一张张贪婪而满足的嘴脸，他们已经被到手的巨大利益蒙蔽了双眼，已经忘记这场战争的初衷。胜利者瓜分成果，败者割地求全，好像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样子。他们不知道的是，很多年后，那些死去的神灵会重生，会强势归来，收复一切。武王没有告诉他们这些，这是他逼问神灵的一位高层才得知的，那位高层在屠神剑下瑟瑟发抖，毫不犹豫的交代出了轮回。武王知道这些人知道轮回的事情后会把目标瞄向轮回，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
武王拒绝了他们挽留他居住九天的建议，拒绝了他们递来的大批资源，只身返回人间。来时豪情万丈，归时背影萧瑟。
归来的生灵在人间声名显赫，他们被世人拥护，利用那些资源建立了自己的势力。有读书人为他们歌功颂德，著书立说，使得那些势力很容易就收拢了人心，从建立伊始，便是庞然大物。世间一片祥和，歌舞升平，他们看不到许多年后的危机。武王横剑当空，为这个世道立下最根本的规矩，天上归天上，人间归人间，黄泉归黄泉，互不干涉。然后，再次一人一剑，杀入黄泉。
轮回是神灵的根基，固守这里的神灵宁愿放弃参与九天的战争也要确保轮回不失。没有人知道地底深处的厮杀，没有人知道武王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是如何艰难的从黄泉一步一步杀到轮回之地，也没有人知道武王的失望和愤怒。
陨落的众圣在这里被固守的神灵打的灵魂破碎，不能轮回。那些九天之上坐拥无数资源，占有灵气充沛的福地的人们，和那些人间巅峰，被世人爱戴的人们，他们已经忘记了那些战死的伙伴。
老头子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然，“那些人本来可以去轮回的，武王以一抵众，被拖在天外三年，可九天的战争一年便结束了啊。我们这些灵魂，被守护黄泉的神灵围攻，被九天上陨落的神灵围攻，这里的局势更加恶劣，我们没有任何胜算，只能被动挨打，拖一天是一天，只能寄希望于九天上的战争结束，那些一起战斗过的人会来这里，把这些恶心的神灵屠戮殆尽。我怀着这样的希望，看着身边的伙伴一个一个支离破碎。直到武王来临，肃清黄泉，我才从武王口中得知那些活着的人坐拥荣华，坐拥大道，却不知道轮回的事情。能修炼到圣人境他们能是傻子吗？他们只是不关心。”
“愤怒的武王灭掉了所有来不及去轮回的神灵，那一战后，他身上的肌肤没有一寸是完整的，他为轮回制定新的规则，他把他的风和火之道剥离出来，生成寂灭之风，寂灭之风慢慢吹散灵魂的记忆，黄泉可以居留，他给世人一个时间的缓冲来回首人生，看自己一世的善恶得失，可滞留这里的人却多为仇恨和不甘，千方百计想带着记忆轮回。他们不知道，武王为人间做的最后一件事，是制定众生平等的规则。他绝对不允许神灵掌控轮回的事再发生。”说到这里，老头子无奈的看了剑灵一眼，“本来是没有人可以带着记忆去轮回的，黄泉也不会给他们丝毫希望。可是他的剑灵任性，我也没办法。”
剑灵毫不在意，依旧眺望着远方。
老头子看剑灵毫无反应，只好继续说下去：“武王劝我去轮回，我拒绝了。我要留在这里，等昔日的战友来，我要亲口问问他们，当年得到了那么多，超脱出去了吗？我要看着他们在黄泉里无奈，不甘，绝望，然后不得不去轮回。我要每个进入这里的神灵魂魄都支离破碎，不得超生。”
小五听得出老头子语气里的怨愤和杀意，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转移话题：“那魏武王呢？他去了哪里？”
老头子不说话，只是看着剑灵。
剑灵终于收回远眺的目光，来到老头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势接过话题：“武王那句黄泉归黄泉，打开了那些人新的认知，再加上神灵失去黄泉，不能再随心所欲的去轮回，隐隐约约会故意透漏些口风，可是武王镇守黄泉，谁又敢以身试剑？十万年过去了，那些轮回了的神灵必然已经恢复到了巅峰，他们居然还在隐忍，没有收复九天，试图恢复往日荣光，现在又和人间的势力联手试探黄泉，想来是准备先留好退路。那些贪婪而自私的生灵啊，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是力量。”
剑灵轻轻扬了扬秀气的美貌，带出好看的英气。“武王在黄泉坐镇了一段岁月，恢复自己的伤势，可他身上的伤太重了，别说在黄泉，即便是在灵气最浓郁的九天，也不能完全恢复。他曾告诉我，神灵中已经有人看到了大道的尽头，被奉为众神之主，只是不知为何，神主并没有在九天之战中现身，武王说，如果那一战有神主参与，人间会是战败的一方。武王曾经逼问过神灵高层神主的行踪，只是神灵都不知道神主去了什么地方。”
“然后有一天，武王剥离了自己的大道，他把他的大道给了我，然后便不知所踪。”剑灵有些低落，垂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武王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他的大道转嫁给了我，并告诉我不要对人间失望，人不只是有贪婪的一面，就像这世界不只是有恶。他告诉我他在黄泉留了后手，不用担心轮回之地。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我只是一把剑，人间的恩怨与我何干？主人的情绪就是我的情绪，他如果不是对人间失望，又怎么会入黄泉不复出？他默默为人间做了一切，到现在，人间连他的名字都淡忘了，那些归来的众人把功勋揽于己身，享受世人膜拜，武王在人间成了禁忌，因为会映照出他们的污点，这样的人间，又有谁配当我的主人？”
“得了武王的大道，我才知道他走到了哪一步？他说神主看到了大道的尽头，可武王早就走到大道尽头了啊！我猜测武王要么就是去寻找神主的踪迹了，毕竟一族生死关头他都没有出现，所谋甚大。要么就是武王已经超脱出了道的境界，所以剥离大道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可身体的伤害终归不能不管，所以他可能去天外寻找恢复肉身的办法了。不管武王有没有在黄泉留下后手，我就是他的后手，我给自己改名字叫守诺，为他守住轮回之地。”
“我们从来不曾亏欠人间，我也不会允许别人破坏他许下的诺言，可谁叫我是个没有了主人的剑灵呢？主人都抛弃我了，还不允许我有点小情绪啊，所以只要我乐意，我就能送几个人偷渡轮回，只要守住大方向不犯错误，还不允许我送几个人去人间恶心下他们啊。”剑灵一脸的理所当然，小五看着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小心翼翼的问：“所以你们动员我去人间，是为了恶心那些人？”
在小五一脸的不可置信中，白衣剑灵和老头子不约而同的点头。
“赶紧的，送我去轮回之门。”小五气急败坏，让我去恶心那些人间巅峰，还有九天之上的遗留众圣以及神灵，我不要命的吗？再说了，你们把我当什么？狗屎吗？
剑光闪过，忘川又一次被劈开。妖兽之城的麒麟已经崩溃了，这是第几个了？说好的众生平等呢？说好的规矩呢？你们想送谁走就送谁走，我是实力不够看还是个子不够大？山一样的身形横在空中，你们是怎么做到视而不见的呢？我留黄泉已经万年了啊，轮也该轮到我了吧？只是想到那个凶残的剑灵，麒麟惊觉的环视四周，然后落下浮在空中的身影，继续崩溃。
小五随着剑光前行，瞬息千里，只是耳边依旧能听到剑灵带着笑意的话语，“忘记告诉你了，你不会轮回为妖兽，但会不会轮回为一个女孩子就不确定了，也许下次见面我就该喊你声好妹妹了。”
小五扯开嗓子骂街，声音被寂灭之风吹散，根本传不出多远。他不能想象那辣眼睛的一幕，我，小五，来自黄泉，我现在是个女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