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乎如冯虚御风,
而不知其所指,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
羽化而登仙。
《赤壁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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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传说。
传说有一个地方,月光就像被能工巧匠雕刻出的最精致的镀银一般。玫瑰就像夕阳一样,像干燥的季节时,森林里的野火。那里的森林,星罗棋布。它们的颜色,像初春时节,嫩草刚刚发芽时的,最最细嫩青翠的尖端。
俗谓,神明空间。
“那里生活着一种人,他们凌驾于所有的生物,一切的一切。他们就是——”
一个岁数和他脸上的皱纹一般多的苍老声音戏剧性地在这里顿了顿。
“行啦,爷爷,我当然知道是神。每天都听这个故事,耳朵都起老茧了。况且我还在唱诗班,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嘛!”稚嫩的声音在如果排除了爷爷的声音就只剩下蝉的点点鸣叫的寂静中响起。
“天上的八宿就是他们所化——”
“爷爷,别闹啦,南宫只有七宿啊!”
寂静,仿佛看到了一个老者在困扰般地挠挠头,使劲地思考着。几秒后,似乎又泄气似的放下抬起的手。
“唉,人老了,记不得了——”
悠悠。
江水东流。
时间走。
窗外,一道人影婆娑。
“噗——竟然还有这样的偏不相信真理的人们啊。那些不都是假的吗,真是愚昧无知。什么神鬼,只有武力才是最至高无上的。”
乌黑的面具上的两个眼洞里那双深邃乌黑的双眼充满了戏谑,却又如此黑白分明。
她那双如玉一般的双手轻轻点起了一小杯清酒,抿了一口,又将它举在空明的月光下。那红泥小酒杯中也瞬间怀了一晃洁白的月光。
“敬万兽,祝你们一切安好。”她的声音和刚才戏谑的口吻竟然全然不同,带有一丝温柔和怀恋。
她另一只手把玩着脖子上的雕刻着金色羽翼的项链,一会儿后又厌烦地把它甩到一边。
他们说她是天煞孤星,那就让她是吧。他们说她那与生俱来的纹身和项链,是不祥之物,甚至连她本身也被说成不祥之人。那就让她是吧,她不在乎。她如是想到。然而越是否认,她越是孤独。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事事听从别人指使,听从别人的看法的小姑娘了。
没有人知道还有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她,行走于江湖之上,为世人带来福音和希望。惩戒世间一切邪恶之人。黑色面具,被称为鬼刹。白色面具被称为,琴神。
他们还真是就事论事啊。
她一边伸手抚摸着她身下——在她的抚摸下立刻长出了新芽的粗糙树干,一边饮尽了手中的清酒。
“要走了,再见。”俯下身,轻吻了那些新生的绿芽。
她跳下树,脚尖却并没有碰到地面上的枯枝败叶,而是静静悬浮在空中。
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实力,远处一棵古老的水杉树看着她,真想知道以后这孩子会变成什么样。
她身后鹰一样的翅膀舒展开来。
虽说是鹰翼,但是却比那普通的鹰翼大了不知有多少倍。
那棵古老高大的水杉树只看清了她巨大的羽翼,
然后,
她就消失了。
就像她未曾来过。
没想到鬼刹,额不,琴神竟然这么强了啊。枫树对身旁的水杉说道。
嗯,但这天要变了,水杉对枫树说道。
是啊,昨天我那在末日森林的祖父还看到九巨星在改变轨道,可壮观了。枫树回答道。
得了吧,哪有你这么乐观的。每次九巨星改变轨道我们这位面就要经历一次大劫,真是不知道决策者们要如何应对啊。水杉叹息一声,一边看着身旁傻呵呵的枫树。
鬼刹,琴神,她有名字吗?她到底叫什么?
千清。无所不知的老杉树悠悠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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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空间】
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列冈峦之体势。
《滕王阁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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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阁】
樱花瓣点缀着一个小小的木屋的清晨。木屋做工十分精致,充斥着条条棕黑色的纹路,像是一个快乐的孩童,拿着黑色的画笔,在木屋上圈圈点点,形成一个个曼妙如星河般的图案。
“真不知道蓝澈那小子当时到底在想什么,要不是他不在破墨山,看我不劈了他!不过说到底也是那三位大圣神的问题,真是的!简直,简直胡来!”
那声音雄厚,像是一位壮年人的声音,但似乎少了那种成年人应有的沉稳,略显毛燥。他的语气仿若火炉里噼里啪啦的火苗,滚烫而带着如火的暖意。
“不要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着急没有用。”
柔和的声音响起,像一双细嫩的手平复了壮年人躁动的心。像那天街小雨,有一种清冷的气质,但是此时却显现出一种温柔。然而骨子里那种锋芒毕露的冷意却不容忽视。她是天山中最冰冷的雪色,是万花中最静美的雪莲。
“唉,我也知道。我们去找宁曦吧,估计只有她知道他在哪。真是不明白都现在这种非常时期了,还要玩消失。也不是什么一岁两岁的小毛孩了,是不是有毛病。虽说我也劈不了他,但是还是想劈他……”
“炎鬼,语言不要那么粗俗。”
“行吧行吧,不过我又没说脏话。”
男子和女子同时站起身,两人身着一红、一白,下摆款式基本相同,只是男子神服的领子在背后用一个橙黄色火焰的水晶般的晶莹剔透的标志束起来,而女子神服则没有领子,吊带上有两个白水晶制成的冰晶,外面罩着薄纱外套。
男子从腰际取出一把刀,刀身上雕刻着火红色的纹路,两个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金色块状物被镶嵌在了刀柄上。
他随手往面前的空气中划开了一道空间裂缝,裂缝周边闪烁着雷电。裂缝不大,但是容纳他们俩个绰绰有余。
两人同时踏进了裂缝里,随即消失不见。
【月之高原】
一刻钟前。
“九星又不安分了,跟以往一样。”一位蓝衣男子说道。他身上有一种波涛汹涌的感觉,但是同时又有一种小溪流水的气质。亦惊涛骇浪亦沉静如潭,他的身上兼容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却最终沉淀成了一种最温润的平和。
“只是啊,我们也大不如以前啦,要不要从人界选几个人……”身旁一位黑衣男子,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却又拥有着不与自身相符的幽深莫测的气质,包括一种死亡的气息,此刻双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地仰着头。
“别开玩笑啦,怎么可能嘛。”绿衣女子笑道,她身上蓬勃着生机。生命的高贵尊严在她这里得到了最深切的诠释。她的下摆上描绘着世间一切植物,从苔藓到红杉,囊括了整个世界。
“神明需要承受最沉重而高贵的责任,他们需要管理曾经与他们相同的生命,与位面同进共退,与位面一同生长,一同陨灭。”
“这倒是,不过我就开个玩笑。”黑衣人说道。
晨光洒在这个小院子里,不同于方才的小木屋,院子里坐落着两个黑瓦白墙的小房子,一个稍小一点,但是同样别致。它们那黑色的砖瓦,在屋檐的尽头,形成了四个月牙,黑色的月牙。
“破墨山那位最近每天都在试图消除身上的邪神之力,唉,明明知道这不太可能。宁曦倒是挺冷静。更年期的少年都这样吗。”黑衣人抬头说,嘴里还嚼着一根枯死的草叶。
“更年期?噗……少年变成少女?”绿衣女子忍不住笑起来。
“得了,他们是最纯粹的先天神,我觉得我们不能用我们的标准去衡量它们的行为。先天神本身的行为和思想就有些……”
蓝衣男子话音未落,只见南方忽然蓝光闪烁,突兀的像六月飞雪。那是一道淡蓝色的光柱,淡到几乎能稀释在背景里,但空气中那种强大到无法忽视的力量都引起了在座的注意。
“万念……”蓝衣男子猛地站起。
“唉,难道说……又来了?”绿衣女子惊诧地看着远方那个精致的光柱,看着它上面的,宛如从恒古便不变的古老图案。
“他第一次暴露自己到底在哪里呐,到底是有意的,还是完全是因为他太不小心的呢?”黑衣男子调侃似地说道。
“如果他知道你又调侃他的话,你恐怕又要抄《朱雀训》了。还记得当初你喝酒被抓吗?”绿衣女子回头似笑非笑地说。
“诶……你到底站在哪一方啊?”黑衣人朝她翻了翻白眼。
“你说呢?不过如果你再被逮到喝樱花酿的话,我也不会客气的。”绿衣女子俏皮地笑笑。
“行了,别闹了!”蓝衣人温和而严厉地喝了一声。
【静兰湾】
静兰湾迎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那阳光清透温润得仿若是光明女神的馈赠。随着它的降临,似乎迸发出了万物生长的声音,赋予生灵无与伦比的生机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神圣。
树林深处,阳光如风。迎着太阳风的少女指尖微动,她琉璃色的眸中仿佛划过流星一样的光芒,纯粹而溢满神性的高贵。一手慢慢抬起,另一手充斥着强大的神力。那颗璀璨夺目的恒星随着她双手的动作而缓缓升起,与此同时,照耀着下界数万个人间的许许多多恒星也随着那颗照耀着神明空间的太阳升起,带给人间以光明和希望。
她的眼睛有着暗蓝色的光泽,是古朴的琉璃色,却闪烁着属于太阳的夺目。仿若周身都是一个个小太阳,炽烈而温暖。随着万物从沉睡中苏醒再沉醉于她的神圣,少女的唇角上扬了一下,眸中也充斥着温柔,然而笑意远远不及眼底。她眼眸最深处,有一种别样的情绪。
那是一种求而不得的哀切。
她凝神望向那道淡蓝色的光柱,目光深邃而悠远。
“你不在破墨山呆着,又是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下界?”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改变,似乎在俯冲下界,少女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