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穆与陈隐泉一直暗中盯着钱无量,这日当晚陈隐泉见到钱无量房外没了动静,以为他喝醉了酒已是安歇,不料正当自己脱衣就寝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他自幼习武,目力耳力自是较之常人都要敏锐,细想如此半夜还有人走动,心中大感不对。
瞧瞧推门去透过门缝里往外觑,却瞧见那钱无量醉醺醺的模样往楼下走,虽是带着醉意但出客栈大门是特意回首瞧了一圈确认无人,方才安心的出门。
陈隐泉料想或许是他知晓了白玉杯的一些线索,遂才如此深夜的独自外出,生怕别人瞧见了。念及如此心中一阵火热,本不想叫上杨穆,却见钱无量出门没多久后面又是悄悄地跟上书生小妾和道士三个人,看其神色恐怕意图不轨。
他心中觉得不妥临走前还是喊醒了杨穆,二人不敢耽误匆匆忙忙地拎着灯笼出门,外面的风沙似乎小了一些,便朝着南边黑暗中闪着微弱灯火方向追了出去。
陈隐泉伸手将插在尸体身上的长枪拔了出来,提着灯笼朝金月儿的脸上晃了一晃,“可惜了这么个美人。”
他将枪尖上的血迹在她的衣衫上蹭了蹭,回身望着满脸惊恐的钱无量冷声道:“交出来!”
钱无量望着眼前的枪尖,还夹杂着未擦干净的血腥气,早已下的两腿发软,“这位陈兄弟,方才是那木盒子已是被那个书生拿走了,你该去追他呀!”
“木盒子?”杨穆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道:“我们要木盒做甚?钱兄,你知道我们要什么?”
“难道是白玉杯?”钱无量苦笑道:“二位都没找到,我怎么可能寻得?若真的拿到了又怎会瞒着你们?”
陈隐泉不耐烦的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用枪指着他大道:“哼,少骗我!不然你今夜到此又是为了什么?快说到底在哪!”
“钱大哥,是你吗?”
客栈方向又传来娇滴滴的女子声音,钱无量听得出来是徐春娘来了,连忙大呼。“春娘,我在这儿呢!”
杨穆心中惊怕,瞧见那里又钻出四五条身影,为首的是个娇滴滴的女子,面上虽是娇柔手里却是拎着一柄尖刀。
钱无量遇见的这伙人正是徐春娘与张孝己等人,他们此番来古漠客栈就是盯上了钱无量手上的那个装着银票珠宝的木盒,只是一直无从下手,春娘一直密切关注钱无量房里的动静,见到半夜他出了客栈,立即叫醒了张孝己与雷老二跟着杨穆二人后面也是跟了出去。
陈隐泉见到他们,眉头一皱,“你们来着作甚?此事与你们无关!劝你们还是不要插手!”
雷老二二话不说拎着刀上来就砍,陈隐泉语料不及不知晓面前这人竟是如此果断,急忙横枪来挡,巨大刀力将他的手腕震的酸麻。
张孝己弹出一柄短刃,刺穿陈隐泉的小腿,陈隐泉被上面雷老二的一刀架着动弹不得,小腿再被刺,整个身子支撑不住瞬间压倒在地。雷老二一脚踢开他手里的枪,想要下死手却被张孝己拦了下来,就后面几人拿着麻绳连带着旁边欲要逃跑的杨穆一块绑了起来。
“都留着,还有用处。”
钱无量以为逃出虎口,一口气还没舒完,就明白了自己是又落进杨穆与陈隐泉的狼窝,见徐春娘心里再是一喜,可瞧见他们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和火光下几人人的神色不见得有多大的善意,心里不免哀叫了一声,但仍是壮着最后一丝的胆子站起来道:
“多谢几位英雄相救!这就回客栈将一些珠宝赠与诸位好汉。”
不料徐春娘就是一脚,将还没站稳的钱无量踹翻在地,用刀就架在他脖子上,“少他娘的废话,什么英雄好汉!把宝贝交出来便饶了你小命!”
一双素手在他身上翻来覆去的搜了一圈,钱无量动也不敢动的任她搜找,闭着眼睛不敢去瞧一旁雷老二凶神恶煞的模样和明晃晃的大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可谓是叫苦不迭,怎又撞上这三伙人来。
“你们也要白玉杯,那东西真的不再我这里!诸位好汉就饶了我吧!”
“什么玉杯,老子要哪个木盒子?你的那木盒子在哪呢!”春娘搜了几圈也不见木盒的影子,有些气急败坏。
“木盒?”钱无量愣了一下,连忙道:“木盒之前就被那书生拿着往南边跑了,诸位来晚了!”
“什么!”春娘气急败坏地连踹他两脚,“在方才那个书生手里?你怎么不早说?”
“春娘啊,咱们也算是相好过!放了我,等我回到京城定有财礼相谢!”钱无量抓着她的裙摆求饶道。
“去你娘的相好!”春娘在他脸上啐了一口,“拿不出钱来,就只能杀你了!”
“好汉饶命!那盒子没了,这里还有钱!还有钱!”钱无量大喊道:“若是饶我,我便
说一个天大的秘密与诸位听,与此中富贵一比,我那盒子珠宝银票确是不值一提。”
“不听你废话,拿不出钱来就是死!”
雷老二刀挥到一半,张孝己伸手喊道:“等等!”
他一把拎起半倒在地上的钱无量,笑着道:“你若敢骗我们,后果你是知道的。”
“定然不敢蒙骗诸位,请你们一定相信我!”
钱无量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的落下去。“罗瞿国的螭龙白玉杯你可知道?”
“白玉杯?”春娘摇摇头:“不曾听过!”
“那你可听过八年前林家灭门一案?”
“听过一些。有关联?”
雷老二耐不住性子,提着刀喊道:“快些说!小心你的脑袋!”
“那三个月前大明宫国宝被盗一案呢!诸位难道也没听过?”钱无量急忙道。
“这倒是有些印象。”雷老二停下手中的刀,“春娘,你知道吗?”
“如此大的事情我们怎会不知?”张孝己笑道,“接着说。”
“宫中所被盗正是螭龙白玉杯”钱无量道:“那乃是当年林逋云将军西征罗瞿国获所获,那白玉杯巧夺天工是当之无愧的稀世珍宝,可是林逋云私藏不交惹怒圣颜,糟了横祸,如今我得到消息那白玉杯就在此客栈,若能得到又区区市是我那一盒珠宝银票所能比的?”
“这倒是从未闻过的秘闻,你当真没有为了活命儿骗我们?”春娘道。
“好汉!不,好女!不敢啊!”
“这则隐闻我倒是在江湖上听过一些,并不在意,可如此细想这皇帝若是丢了普通的一个杯子,单为了顾及皇家颜面便也做做样子就算了,为何这半年来京城里的圣旨屡发不止,大明宫十六卫暗中派人散往全国各地寻找白玉杯,可想而知此宝贝定然不简单。”
“正是!这位好汉所言不错,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果真在这客栈?”张孝己问。
“就在此处!”
“我想你也找了这么多日,可是找见了没有?”
“这......目下还没有。”
“妈的,原来还是在耍老子!”
雷老二暴跳了起来,张孝己将旁边这个急性子按了下来,徐春娘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将钱无量扶了起来,“钱老板,你可莫要骗我们。”
原前还觉得这个美娇娘是个不可多得的尤物,如今却觉得却是个寒人心魄的毒蛇蝎,原是春波无限的眸子如今瞧来也夹杂着几分凛人的杀气,手掌也不敢在她滑腻的膀子上多停留,站稳身子后闪也似的抽开,“钱某句句属实,绝不是为了保住性命欺瞒诸位。”
“这奸商的话你也信?钱兄啊钱兄,你为了保命可真是什么样的话都能编出来!”
张孝己回过头看见杨穆被绑着坐在那里说道:“几位好汉,此人满口胡话最喜骗人,他的话信不得!”
“我呸!”钱无量啐了一口唾沫,“你这个老东西,凭什么说我骗人,白玉杯之事你也是晓得的,难道还有假?”
“诸位,眼下还是杀了他们为好,白玉杯事关朝廷,这个杨穆曾任刑部侍郎一职,而陈隐泉也玉门关戍边将士,都为朝廷耳目,我们图谋甚大定不能留他们!”
“钱无量你可真是好算盘,竟是想趁此杀了我们灭口?”陈隐泉冷笑道:“诸位,杨老先生说的没错,此人的话信不得且不老实,莫要听他,他那里的秘密我们也是知晓。”
杨穆一旁抢着道:“诸位好汉,这个姓钱的是对你们说了一半,却还藏着一些没说呢!”
春娘问:“你们也是冲着白玉杯前来?他还有一半未说?”
“妈的,这个时候还敢动歪心思,真当老子不敢杀你?”
雷老二掐着钱无量的脖子就要把他半个身子举起来,钱无量窒息挣扎满脸通红,喉咙里勉强吐出几个字,
“我说!我说!”
“老二,将他放下!人死了就麻烦了!”张孝己喝到。
春娘蹲到伸着脖子喘大气的钱无量旁边,手里断刃紧贴着他的脖子,“最后一次机会,继续说。”
“不必问他,我来告诉你们!”杨穆开口道:
“这白玉杯在古漠客栈确有其事,可是值钱的却不是什么白玉杯,而是此杯事关罗瞿国之密藏。罗瞿国极是富有,搜罗的黄金美玉充满整个宫殿,可是林逋云攻破都城之时却未发现其黄金,只得了个白玉杯。
罗瞿国的民间传闻此杯关系那些罗瞿国黄金的下落,罗瞿国偌大一国,国库所藏黄金岂是区区一只白玉杯所能相比的?诸位,杀了此人!我带你们去寻白玉杯!”
“杨老先生,我怎知你所说是真是假,可有凭证?”
“凭证自然是有的,我怀中便有书信为,陈兄弟亦是如此。”
张孝己叫上身后的二人去他们身上果真搜出两封信来,展开信封将灯火拉近照看,又将钱无量身上的信拿了出来,三张对照看其字迹都是出自一人之手,上面都写道“诸位请至西域古漠客栈一探玉杯。”
信纸背面是绘这细致纹路,三张背部皆是如此。
“将灯笼拉远些,莫要烧了。”杨穆说道。
“这花纹?”
“正是白玉螭龙杯上的纹路,我们也是见到这些花纹才确信此信不假!”
春娘笑道:“有些意思,你们怎会收到这些信,一个前任刑部侍郎,一个商人,一个戍边的兵,怎会如此熟悉皇宫秘宝?恐怕你们三人还有些事情在瞒着我们吧?”
杨穆脸色变了变一时不再说话,钱无量面色有些发白,陈隐泉靠着杨穆望着别处不理他们。
“不愿说?”
春娘觉得有趣,猜想其中大有故事,续道:“有什么秘密是让你们不顾性命也要死守的?”
“老二,剁了姓钱的手指,不说就再剁另一只的,还有双脚。”她笑眯眯地道,脸上却看不出一点杀意。
“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钱无量看见雷老二提着刀狞笑走过来,几近吼叫,他站起发软的双脚想要跑却被后面一只手掌按住,
“不要!不要!我全都说!”钱无量下跪哭喊,
“已经晚了。”
雷老二手中大刀落下,空气中发出刀口切断骨头的清脆声响,浓稠的鲜血在哀嚎吼叫的钱无量的断断指处疯狂喷涌,五指尽断只剩一块手掌。陈隐泉嗅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眉头不由得跳了一跳,杨穆面色像纸一样惨白。
“把血止了,继续问!”
后面的人撕了钱无量袖袍裹住残手,
“再不说,就是另一只手!”
“林府当年并非要造反,是我等眼馋白玉杯才设计陷害林逋云,教唆先皇屠了林府!”
这一句咆哮出来,就连春娘都是待在原地愣了一愣,杨穆大喊道:“住口!你休要胡说!”
“林逋云当年府中藏兵欲要谋反的罪名是你们陷害的?当年的老皇帝可是出动大明宫十六卫将林府上下的人屠个干净!”徐春娘不敢置信道:“居然是你们干的?”
“你也参与了?”她指了指杨穆,“你呢?”又指了指陈隐泉,忽然笑了,“本以为这世上再狠也恨不过我们三个,如今这几人一张嘴竟是杀了一百八十多人!狠!当真是狠!”
“给我解绑,我大概知道那个白玉杯置于何处了!难怪我们几个寻了半月将客栈寻了底朝天也没有结果,唯独有一个地方不能动也不敢动!那白玉杯其实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陈隐泉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