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象缓和,持续性高温。
林榛皱紧了眉头,该死,还是染上了。
古代的伤寒,和他所知道的,伤寒杆菌引起的现代伤寒不同。
只要是外感病,古代统称为伤寒。伤寒的种类这么多,林榛哪里分得清!
王村正在一旁焦急的走来走去,伤寒来势汹汹,安石村染上的人,没有一个撑得过去,一旦内火炽盛,就等于半个身子进了棺材。
不然当初祝老头也不会不听自己的劝阻,搬进山里,慢慢迎接死亡。
王石头在一旁红着眼圈,即使是他,也明白染上伤寒意味着什么。
“爹,张爷爷什么时候才来?”
王村正看着他,叹了口气,安石村出现第一起病例时,他就写了书信,可就算老友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恐怕此时也到不了安石村。
意识模糊的祝初瑶躺在床上,大口的喘着粗气,高热使她面容绯红,嘴中无意识地呢喃着胡话…
林榛的身体有些发颤,从灵魂深处涌出一股浓浓的怜惜。
他闭上双眼,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说道:“王村正,还请你拿些开水和一双筷子。”
诧异地看了林榛一眼,王村正便默默出去了。
脑海中飞快闪烁过无数本书籍,事到如今,林榛也只能赌一把。
…
王村正按照林榛的要求,举着灯火站在一旁。
将木筷浸入沸水之中,反复擦洗,林榛将手贴在祝初瑶的下颚。
好烫,林榛眉头皱的更紧了,如此高热,再不进行降温,哪怕侥幸活过来,也难免不出其他意外。
手掌微微用力,掰开朱唇,林榛把筷子缓缓探入她的口中,将秀舌轻轻压下。
灯火虽然不够明亮,但也足以让林榛看到那红肿的扁桃体。
林榛拿出筷子,有些侥幸地叹了口气,还好。
扁桃体明显肿大,伴有化脓,恶寒发热,内火炽盛,脉象缓,无汗。
这是明显的寒包热,流感重症。
没想到祝初瑶的病征如此明确,简直就是教科书般标准,要不然,他这个门外汉纵然有一脑袋医书,也没办法确诊。
麻杏石甘汤,《伤寒杂病论》记载之方,对这种外感风邪,身热不解有奇效。
麻黄,杏仁,甘草,生石膏……
这些都是常见之物,在安石村内就能立刻凑齐。
林榛取来纸笔,洋洋洒洒写下药方,颇有些小神医般自信。
看着手中的纸张,王村正有些狐疑,问道:“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记得住这药方的?”
林榛身体一顿,一脸好奇地说道:“对啊,我不是失忆了吗,怎么就想起来了……”
王村正盯着林榛看了好一会,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林榛了。
…
服下药后,已是三更。
林榛趴在祝初瑶的床边,休息了半宿,隐约之前似乎感到床上有些动静。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一双扑闪闪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是林榛穿越之后睡得第一觉,醒来之后还有些迷糊,愣了半晌,才清醒过来。
眼前的佳人面色还有些苍白,额头上满是汗珠。
林榛终于放心了,只要开始散热,出汗就行,慢慢调养身体,总会好起来的。
见面前佳人脸色依然绯红,时不时地偷偷望着自己,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林榛问道:“怎么了…”
“能不能请你出去一下…”
林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笑着走了出去。她高热刚褪,此时浑身香汗,虽然林榛不介意,但身为女孩子,祝初瑶肯定是想换一身衣裳的。
刚在屋外站了没一会,只听到屋里咚地一声闷响,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
下意识地冲入屋内,林榛陡然瞪大了双眼…
清晨的安石村格外安静,二狗子家的公鸡清了清嗓子,准备打破宁静,挺胸,吸气,准备——
“啊!~”一声清丽刺耳的少女尖叫抢在了它的前面。
一口气被呛在嗓子中,公鸡扑腾着从草垛上摔了下来,在地上扑腾了一会儿后,渐渐平息,结束了它勤劳的一生…
…
林榛擦拭着温润的鼻血,有些无奈地说道:“你看你把我鼻子打的。”
床上的被子鼓囊囊的,不时抖动几下,好像有个小动物藏在里面一样,里面传出一声闷闷细语,“对不起。”
站起身子,林榛端着一碗水拉了拉被子,说道:“出来喝点水吧,出了那么多汗,热还没完全散下去呢。”
过了一会儿,祝初瑶才慢慢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有些杂乱的发丝,贴在绯红的脸蛋上,不知是被热的,还是出于其他原因。
她接过碗,慢慢地喝了几口。
…
安石村的氛围像过节一样,威胁着村民们的伤寒终于被解决了,家家户户都传出喜极而泣的哭声。
走在村子里,林榛一点都不意外,村落里互相传染的伤寒,不出意外都是同一种疾病,纵使病程不同,但总归是找着了解决办法。
林榛又从脑海中找了一副《防风通圣散》,交给王村正,让他挨家挨户送过去,不仅可以治疗流感,还可以预防流感。
日子平平淡淡过去了几天。
院子中,大病初愈的祝初瑶,终于能下床了。
她玩弄着手中的头发,问道:“小石头,小林哥这些天都在做些什么呀。”
王石头拖拉着鼻涕,拿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说道:“林大哥经常去后山转悠,偶尔在院子里发呆,一会笑,一会愁眉苦脸。”
祝初瑶皱了皱眉头,难道小林哥伤寒的后遗症还没有好?
她的心中还有其他疑惑,之前的林榛,更像是一个书呆子,怎么会突然学会仙法,懂医术了?
从后山晃了回来,走在回村的路上,林榛有些绝望。
只不过被洪水冲走了,为何会冲到古代,纵使他心态再好,也忍不了老天和他开的这个大玩笑。
后山他去过,当初和黄婆斗法的晒粮场他去过,甚至连地皮都快给他翻了一遍。
时间慢慢磨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看来是真的回不去了,而且就连身份都搞不清楚,除了知道自己叫林榛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其他信息。
那块共同存在于两个林榛身上的玉佩,也成了一道解不开的迷。
事已至此,林榛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可还有些问题,比如,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就算王村正帮他搞定了户籍,可难道他真的要去科举吗,他只是个理工男,虽然因为爱好学习过诗文,可他对科举真的不太了解;经商,他把全身上下都翻了个遍,身上除了一个玉佩外,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离开时不可能离开的,安石村的人说话又好听,个个见了他都喊“恩人”,只能混混日子吃着初瑶的软饭,才能勉强活下去的样子。
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家,林榛推开房门,吓了一跳。
院子里竟然站满了村民,他们手上都捧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南瓜,鸡蛋,烙饼…
王村正站在人群前方,笑道:“安石村的大恩人回来咯。”
他面色带笑看着眼前的书生,林榛还真给他带来了很多神奇的惊喜。
村民们也都一脸感激,若不是小神医,在场的绝大多数人,要么等死,要么等亲人死。
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白面书生,不仅长相英俊,而且气度非凡,连在晒场上刨地的姿势,都显得格外儒雅。
听说书生都是满口听不懂的之乎者也,没事写写酸诗。
可他们庄的书生明显不是。
哪有书生整日不读书,天天去后山转悠?
哪有书生没日没夜地在晒场上找着东西,偶尔还会坐在地上,思考人生,边哭边笑。
哪家书生开的了药方,治得好伤寒?
显然,祝家捡到宝了,安石村捡到宝了。
虽然这个宝,偶尔也会发发疯,说一些疯话,做一些怪事...
…
送走了上门谢恩的村民,林榛飞快的关上了房门,翻弄着摆放在院子中的各种东西。
祝初瑶有些好奇,走上前去,问道:“小林哥,你在找什么?”
林榛弯着腰,奋力翻找着,说道:“钱啊,银子啊。”
祝初瑶轻笑了一声,说道:“院子里怎么可能会有银子。”
林榛撇了撇嘴,说道:“你不懂了吧,这送礼,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要在看似普通的礼物里,塞上满满的钱。这叫心意。”
歪了歪脑袋,祝初瑶想了一会,说道:“这是哪里的规矩,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当然是……”
林榛突然愣住了,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颓废地低下了头。
这一刻,他无比的痛恨,痛恨古代人的朴实无华!
送礼不塞银子,那还能算送礼吗?
没有银子,没有收入来源,自己梦想中的软饭生活可能持续不了多久,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混吃等死了。
他抬头望天,心情和天空一样阴沉。
是时候想些办法,发家致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