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第二天傍晚时分,挽月宗山门处早已不复往日的人声鼎沸,唯有那巨石雕琢而成的巨门,还巍然矗立,只是此刻看起来,这由阙天寒一手打造而成的山门,宗内弟子不知该是自豪,还是唾弃。冷清的山道之上,一道纤细的倩影,背着一名黑衣少年缓缓走来,正是王阎与小雨。
王阎此次受创着实不浅,歇了半天也只能勉强起身,只能有小雨姑娘背着回来,好在小雨姑娘看起来颇为轻松。刚到山门之前,王阎却是一愣,只见陈长青、陈勾、明玉三人,正坐在山门前的台阶之上望着两人,陈勾更是一脸怪笑。
少年顿时有些脸上挂不住,连忙挣扎的要下地,小雨姑娘却是双手微微一紧,王阎便动弹不得,只得满面通红赫然道:“惭愧惭愧,身体有些不适,行动不便,让几位见笑了。”
陈长青站起身,整了整衣襟,郑重一拱道:“阎兄弟此次仗义出手,伤重至此,长青铭记于心,今后阎兄弟若有差遣,长青必定赴汤蹈火”,王阎骚了骚头笑道:“其实小弟此次上苍竹山了,实是有些其他事情,加上小弟宗门缘故,碰到这种贪恋世间的鬼物,超度其回黄泉是义不容辞,长青兄不必介怀。”
此时,王阎才察觉到陈长青此时穿的,已不再是挽月宗服饰,加上始终站在山门之外,不禁有些讶然:“长青兄这是打算离开挽月宗吗?”陈长青顿首道:“不错,挽月宗地处青州,受星辰宗管辖,星辰宗之中,月宫最是睚眦必报,当日我违抗了月宫令,月宫必定会降罪挽月,我还是离开的好,以免牵连挽月宗,宗内有诸位师兄弟,我也放的下心,因此我打算到青州以外的地方去闯荡一番,阎兄弟,你也要多加小心,这月宫报复,一向来的极为迅捷。
王阎点头道:“多谢长青兄提点,月宫实大,却是不宜与之正面冲突,我二人不日便离开青州,长青兄欲往何处,已经决定了吗?”陈长青一阵茫然:“暂时还没有明确,只是天大地大,总有我陈长青容身之处。”王阎略一思索,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的令牌,丢给陈长青道:“酆州极西之地,有一座城池,名唤鬼门关,主要用于防范鬼界鬼物遁入人间,终日杀伐不断,长青兄若是心下茫然,不妨去哪里待一段时间,想来必有所获。”
陈长青接过令牌,沉吟片刻后突然笑道:“说的也是,去斩杀几个恶鬼,也能省得他人蒙受我挽月这种磨难,此事想来就畅快许多,阎兄弟放心,我定会去上一去。几位,我们就此告辞”对众人再一礼后,陈长青飘然而去。
王阎转过头,笑着问明玉道:“明玉大师这也是要离开了吗?”明玉双掌合十笑道:“不错,挽月宗事已了,贫僧也要回金光寺了,特来与小施主打声招呼,然后就要下山去了,小施主宅心仁厚,功德无量,日后若是路过金光寺,还请千万进寺一叙,金光寺定当扫榻相迎!”“大师过誉了,不过金光寺大名早已是如雷贯耳,在下对金光寺那传闻中的天桥更是仰慕需求,今后如若途径,定当拜会”王阎赶忙回礼道。明玉和尚大笑下山而去。
王阎再一歪头,望向陈勾,陈勾一合折扇,一本正经道:“我也是来辞行的”,王阎没好气道:“下个山就是梧桐郡了,你这几步路,就不用这么正式了吧”,陈勾潇洒一摇头:“这个案子是我在梧桐郡任期内的最后一事,此事既已了,我就要赶赴龙州,到帝都典狱司报道了,此去龙州何止千里,自是要依依惜别一番。”
“噢?勾子你这是要高升了啊,恭喜恭喜“,说实在的,这俊朗公子哥,接人待物皆是一等一,实在让人厌烦不起来,加上有并肩作战之谊,王阎这声道贺,到是真心实意。
”那就不婆婆妈妈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小阎、小雨,有缘再会“说罢,陈勾也潇洒而去,挽月山门处,顿时变的更加冷清,只剩下王阎小雨二人,王阎再回挽月,本就是为了与三人告别,索性便在山门处慢慢调息起来。
引玄气疏通气脉,滋润五脏六腑,足足用了半天时间,方才将因伤阻塞的气脉,勉强疏通开来,提气走动已无大碍,只是这内伤还需慢慢调养,王阎一睁眼,已是第二天午时。挽月山门依旧是门可罗雀,看来这一役过后,挽月宗元气大伤,怕是又要封山闭门谢客了。
回头望了望挽月宗山门,王阎?不禁一阵唏嘘,仅仅数日,挽月宗早已物是人非,真是世事无常。感叹一番后,两人便也沿来路下山而行。行至半山腰,小雨突然停住不动,伤重未愈的王阎也是后知后觉,双目厉然望向一旁的竹林。竹林之中,突然之间兽吼阵阵,接着,四道身影从竹林中闪身而出,那野人山的越氏兄弟,赫然在内。
另外两人,一人身材消瘦,脸部狭长,双眉之间的印堂极为狭窄,鼻梁凸起,如缝的双眼透着阴恻恻的目光,一条碧绿的毒蛇绕与其臂弯之上;另一人则是个光头,体型健硕,满面红光如同着火烧一般,两条衣袖却是极为宽大,双手深藏其中。
老大越千山率先开口道:”两个小娃儿,考虑的如何了?实话跟你们说罢,我野人山乃是兽神天宗支脉,此次乃是邀请两位,当然,主要是这位身怀神兽血脉的小姑娘,移步兽神天宗,如若不然,惹恼了天宗什么下场,想来你们肯定很清楚“还未待王阎开口,一旁的越沧海一脸狞笑道:”大哥,还跟他们费什么话,且不说这使雷法的小子已是伤的不清,便是未受伤,有鸦蛇二老在,也不足为惧,如今不劳大哥和二老出手,看我手到擒来!“
说罢,只见这越沧海将外衣一脱,露出一身兽形纹路,咬破中指后,在胸前那副凶猿图样处一抹,那副凶猿图顿时如同活了一般,鲜血欲滴。与此同时,越沧海一声厉嚎,周身筋肉一阵耸动,身体如充气一般,拔高变壮,转瞬之间,竟化作一两丈有余的凶恶暴猿,凶猿一声嘶吼,疯狂捶打自己胸口后,狂奔向前,双拳猛然轰出,劲风烈烈,声势骇然。
”哎,地府都没几个人敢和小雨肉搏的,真是自寻死路,小雨,现在只能靠你了啊,反正四下无人,速战速决吧“王阎摇了摇头,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一边一脸怜悯的看着面前四人。小雨姑娘白生生的小手握拳,向着越沧海袭来的双拳,一拳迎上。越千山看着面前丝毫不见慌张的两人,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急忙大喊道:”沧海,小心有诈,用全力!“已跃至空中的越沧海,闻言再一运气,双臂猛然之间,竟又变粗一倍有余,呼啸着向小雨姑娘当头砸下。
明明是半山腰,众人却好似听到一阵波涛之声,双拳交错,小雨身子动也未动一下,那越沧海却如同被重锤击中,鲜血狂喷,如滚地葫芦一般,倒滚而回,仔细一看,已是浑身瘫软,竟是筋骨寸断,气绝当场!
那越千山木然的望着一个回合便已然身死的越沧海,与弟弟朝夕相处的他,自是知道弟弟方才那一击的威力,而在这小姑娘面前,却如同薄纸一般,一时间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
那越沧海口中的蛇鸦二老眼中也是一阵骇然,两人略一对视,那消瘦的蛇老阴恻恻开口道:”点子扎手,别顾及面子了,一起上吧“,说罢,身上那条毒蛇已是立身嘶鸣不已。这蛇鸦二人,都是野人山上的护法,蛇老叫宿幽,善驱蛇,鸦老因善驭一群火焰乌鸦,故而得了一个火鸦的称号,久而久之,名字早已不为人所知,两人都是凑巧在这挽月宗附近,接到越氏兄弟讯号之后,匆忙赶来,原想是顺手便能为兽神宗立一大功,不想这刚一会面,越氏兄弟便死了一个,顿时警觉起来。
只见随着宿幽身上那条碧绿毒蛇不停嘶嘶的吐着信子,无数毒蛇潮水般从后面的竹林中涌出,那火鸦大袖一挥,无数黑色乌鸦”哇-哇“叫着从其袖中飞出,在空中结群飞舞,几个盘旋之后,乌鸦身上渐渐燃起火焰,且火势越来越大,数百火鸦聚在一起,炎力逼人。一旁的越千山定了定神,一阵呼喝之下,之前在竹楼顶上见过的那几只凶兽,也从竹林中狂奔而出。
眼见对方群兽声势浩荡,小雨却是怡然不惧,双脚猛一蹬地,欺身而上,竟是不退反进。凶兽之中,一头巨熊冲在最前,一掌拍下,地下毒蛇齐齐一直身,无数毒箭喷出,头上的火鸦则是依旧盘旋不已,显是在择机而噬
一时间,已是腥风铺面,小雨却是身形一转,如同一道水流一般,改直线为弧线,堪堪绕过群兽攻击,闪身至三人群兽身后,隔空一拳击出。原本还悠闲的站着看戏的王阎,眼见小雨姑娘对着自己方向打出一拳,顿时面色苍白,竟是就地一个打滚,向侧边猛然闪去。
那蛇鸦二人反应也是不慢,群蛇猛然收紧,缩成一团,将三人护在其中,天空中的火鸦群俯冲而下,直袭小雨。一攻一守,配合的天衣无缝。随着小雨一拳击出,波涛之声再起,随之仿佛一道巨浪咆哮而出,席卷着那三人群兽冲出苍竹山道,向山下急坠,连那群火鸦也不例外,仿佛置身波涛之中,不能展翅而飞。饶是王阎见机快,一滚之下,也未能幸免,一同被卷下山崖。
苍竹山下,便是金水河,蛇本善水,那宿幽半空之中稳住心神,驱蛇又是护住三人,三人群兽,如同下饺子一般,坠入金水河中。饶是有群蛇为垫,三人也是跌了个七荤八素,在湍流的河水中挣扎许久,方才在群蛇的帮助下渐渐稳住身形,群蛇在河中缠绕一团,组成一条巨型蛇船,三人与那几头凶兽皆是站立其上,那数百火鸦,则也是已然缓过劲来,火焰依旧,挣扎着眼看便可振翅高飞。
于此同时,一道倩影如流星般从苍竹山腰坠下,一拳击在金水河河水之上,金水河方圆数十丈猛然汇聚于一处,周遭河水一时间竟是为之一空,汹涌的河水猛然升起,将那三人群兽又是罩在其中,复又挣扎不已。小雨姑娘站着汹涌的河面之上,将左手缓缓摊开,又猛然握紧,那包裹这三人群兽的河水随之一紧,体积猛然缩小三倍有余,随后一松,如同一条小型瀑布一般,流回金水河,只是河水已然赤红!小雨一招之下,将三人群兽全部绞杀!
上游不远处,王阎此时才从河水中冒出头来,不停的咳嗽道:”我说小雨,我可是有伤在身啊,下次能不能温柔点,把我慢慢的放下来,或者让我自己走下来也成啊“,小雨姑娘踏波而行,从水中拎起落汤鸡一般的王阎,一副我才懒得等你慢慢走下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