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有家酒楼,酒楼前面有一个漂亮美女在打酒:“这可是一分魂肉一碗的好酒,今天喜迎小店开张五千年,新魂免费,老魂半价!”
有人接过酒碗,一饮而尽,然后照旁边一摔:“好酒!”
那个人喝完酒后身形踉跄,对着酒缸大哭:“老婆孩子,你们要平安,我再也记不得你们了!老婆,天人永隔,黄泉路上再难见。孩子,爹不求你以后大富大贵,只要你平安幸福,爹再也不逼着你去补习班了!”
那个人晃晃荡荡跟着人群继续前行,后面的人接过酒碗,有的喝之前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
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牵挂。人世间最最痛苦的,莫过于长相思却不得见。
程乾接过酒碗,碗内酒液清澈如水,映照着自己的脸:“喝了真能忘掉么?”
孟婆掩嘴而笑:“真正能忘掉的,都是无足轻重的。有些刻骨铭心的事,就是把我这酒馆喝倒闭,也还会记得。”
程乾嗓音沙哑着说声谢谢,仰头一饮而尽,摔碗,转身离开:“既然生下我,为什么又把我扔到孤儿院!”
程乾步伐稳健,一点没有醉酒的样子,孟婆摇头苦笑:“又是一个可怜人,执念太深啊。奈何情长,奈何情深,奈河桥上奈若何?”
刘铁男端着酒碗:“桥呢?”
孟婆打着酒说:“奈河桥收费站早就取消了。”
就铁男细细品着酒:“好酒啊!像西凤,又像老白干,还有点茅台的味道。”
孟婆微笑:“你趴酒缸上闻闻。”
刘铁男趴在酒缸,看到缸内有映照着自己的亲人子女,肩膀抖动:“儿子,闺女,爹真的走了啊!”
孟婆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假装无所谓,也扛不住的,想哭就哭吧,哭够了就继续上路。”
一只手爬到缸上:“我刚才见他鼻子眼睛都掉到里面,你这孟婆汤卫生么,有营业执照么?”
孟婆拿酒勺搅拌着缸里的液体:“孟婆汤是最烈最上头的酒,可它不用酒曲不用发酵,也不算酒。”
孟婆拿酒碗往手背上的嘴里灌了一碗,帮他摔碎。手哭了一阵,爬下酒缸,继续赶路。
腰腰拿着酒碗问:“既然不算酒,那这是什么做的?”
孟婆笑着说:“有英雄泪,有不甘魂,不过最好的材料叫思念。”
腰腰捏着鼻子喝下酒,居然豪气干云地递过来碗:“能不能再喝一碗?”
孟婆给她打酒:“喝多少都行,不过喝多少得哭出来多少,要不我这酒缸早就见底了。”
众人走着走着酒醒过来,都啧啧称奇。传说不可信,这地府根本不像他们认为的那样。
赵闯的手醒酒,爬上程乾的肩头:“你刚才哭了没有?”
程乾擦着湿润的鼻尖:“没有。”
刘铁男走过来:“想哭就哭吧,哭过之后就轻松了。”
腰腰也有了男子气概:“哭出来确实能忘掉许多不开心的事,我感觉我又浑身充满力量,像重生了一般。”
程乾再也忍不住眼泪:“妈,爸,我到死都没见过你们。你们怎么这么狠心,我那么小你们就不要我了……”
他肩膀上的手拍着他,刘铁男也伸手给他安慰,腰腰也把手伸了过来。
这一刻,没有老少之分,没有男女之别,有的只是一个灵魂想给另一个灵魂慰藉。有的也只是黄泉路上一面之缘而生长起来的关怀与照顾。
程乾哭了许久,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当别人的面哭。小时候有人嘲笑他是孤儿,他偷偷躲在孤儿院的亭子里哭过。后来他长大了,有人嘲笑他,欺负他,他就用拳头把那些人揍哭,他发誓再也不会懦弱地哭。
可现在他想起连死都没见过的父母,又哭得像当初亭子里的那个孤儿。
“走吧。”程乾哭够了,站起来,脸上含笑:“谢谢你们。”
刘铁男指着前面的一个大石头:“快看,三生石!”
赵闯的手坐在程乾肩头:“三生是前生,今生,来生,不过咱们都死了,还有来生么?”
腰腰激动地一跳一跳:“我要在三生石上刻上程乾的名字,这样我俩就能缘定三生了。”
那只手又伸出中指:“这一路走来都是坑,这三生石未必有那么神奇。”
刘铁男劝她:“这是名胜古迹,可不敢乱涂乱画,你看那个爪子。”
赵闯的手气得乱跳,它奈何不了刘铁男,只能拼命冲他竖中指。
前面的人聚集在三生石旁,有兔子衙役让众人排队。三生石是个巨大的陨石,陨石中空,行人可以从底下穿过。
石头旁边有一人一狗,人闭目盘坐,狗蜷身打盹。现场很多兔子捕快衙役,却没人出来把他们赶走。
兔子衙役高声说话:“生而为人,死而为魂。人有高低,魂有强弱。鉴别高低用尺,鉴别轻重用称,鉴别魂力强弱别用石。看见三生石中间的通道没,你们顺着通道行走,走的时候一手拿香,一手用拳头锤击三生石,痕迹越深越好。”
兔子捕快们在地上捏土搓成香,交给捕快,捕快又分发给众人:“从这里走过的人,分为四类。第一类,什么痕迹都留不下,这些人不用沮丧,你们当中十有八九会这样,这类人就是普通人。第二类,能击穿穿第一层,这类人可以进行洗礼,变成管理者,也就是我们这样的。第三类人能击穿第二层,这类人被称为魂力者,是咱们地府的守护者。第四类人,能从里到外击碎三生石,这类人会直接成为地府第五位神明。当然,这几千年,新魂上亿亿,也没见着一个。”
众人持香上前,一个个从三生石底部穿过。大部分时间,三生石毫无动静,只有极少数情况下,有人击碎第一层。
程乾手拿土香进入三生石内部。刘铁男跟在他身后嘀咕:“从进入地府到现在,终于遇见一个可以随意破坏的东西了,赵闯,你不手痒么?”
赵闯就是程乾肩膀那只手,他被捕快把土香插到骨髓管里,正生闷气:“你手痒你先上!”
刘铁男又气他:“我不痒,我没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