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礼仪就这样草草了事,但是喜宴却没有马虎,有荤有素,有羹有汤,水果甜点上后,还上了一笼包子,两个蟹黄,两个三鲜,两个海带,两个荠菜,手工极好,三十六个褶整齐地如花一般,晶莹剔透可以看见里面的馅,香而不腻,恰到好处。
以前喜宴从没有上包子惯例,众魔们都还以为是厨房新研究的菜式,一端上来就被洗劫一空了,还好薄衣下手快,抢到了一个。薄衣看了包子,还想:“魔界这么穷么?压轴的竟是几个包子。”
不管菜式如何,酒却是上品。薄衣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就是觉着好喝。桌上的妖魔都不相识,也不必忌讳,正好喝得尽兴。一壶酒下肚,薄衣面色红润,已经是七八分醉意了。薄衣起身,一双脚轻飘飘的不听自己使唤。
来往宾客众多,纷纷扰扰,谁也没有注意她。她离了宴席,想着早点回去休息,跌跌撞撞地往回走。明月当空,地上留下薄衣修长的影子,她转个圈,影子也转个圈。她走路,影子也走路。薄衣笑道:“还是你好,永远陪着我。”
晃荡进了一片桂花林,短短两日时光,树上已经抽出花穗子,一串一串的飘出淡淡的花香。树下一块方石,薄衣矮身坐下,头越发沉了,直接躺在石头上睡了过去。微风一吹,花瓣儿落的满衣裙都是,薄衣越睡越香,睡梦中还轻笑两声。
第二日,斑驳的树影投在她身上,鸟儿鸣叫声唤醒了宿醉的薄衣,焐了一宿的石头温度正好,她还想再躺一会。翘着二郎腿,眼睛直视天空,口中嘀咕:“混饭吃的日子怕是要结束了,现在养活自己要紧。是去乐坊卖琴艺好呢,还是去厨房帮厨好呢?若去乐坊,只会那么一首曲子。去厨房,起码饿不着。只是魔宫的厨房好进不好进?需不需要熟魔的引荐?只是没有灵珠打点打点。在魔宫也只有一个熟络的临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日头越高,阳光愈加强烈。薄衣拉起自己的衣裙罩在脸上,光线通过红色的稀薄天丝依旧刺在薄衣眼里。不对,哪里不对?自己的不是蓝色衣衫吗?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薄衣猛然坐起,来回翻看硬生生多出来的一件衣袍。
红袍一看便是新做的,折叠的痕迹犹在,材料选用的是上好的天丝,手工精制到看不到针脚,单凭这件衣袍可以肯定绝对是一位有钱公子的,薄衣这么觉着,更认为那人真好,看她睡在冰凉的石头上,竟然留下了一件衣袍,等日后见了,应该好好感谢人家。
薄衣将红衣折叠好,抱在环中去找茱萸。临江总是神出鬼没的,没有一个正经居所,薄衣想着去向茱萸打听打听。临行前,折了一些桂花枝条,打算送给茱萸,让她插瓶用。一手抱着红衣,一手抱着桂花枝条,薄衣向幽冥宫去,还好来往次数多了,幽冥宫的路还是知道的。
路上经过“九曲回肠桥”,两边莲花灼灼艳艳,荷叶如伞盖一般层层叠叠。薄衣驻足查看,近处的几个莲蓬已经饱满,想采摘几个又不敢,不知道这院子怎么管?是不是已经承包出去?若是被逮个正着,确实有些不好看。
薄衣站在桥的一侧,对面来了一位黄衣婢女,年纪比自己要长些,腰间挂着一串银铃,魔宫里是以银铃的个数区分等级的,想来是极有脸面的。
那婢女对薄衣行礼,笑道:“婢子是太华宫掌事青叶,奉太后的令,请姑娘到太华宫坐坐。”
薄衣心中一惊,问道:“太后见我做什么?”
“太后喜欢听故事,知道姑娘从凡间来,特意叫姑娘去说说。”
薄衣应了一声,又不能拒绝,只能跟着青叶到太华宫。太华宫中,温华已经静待多时了,饱有兴致地要会会薄衣,看看自己儿子的心上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觐见前,薄衣在偏殿梳洗了一下,上了淡淡的妆,桃红的胭脂十分配她。温华看着这个青春正好的姑娘,心中不禁感叹时光之快。当初,她初遇沧月的时候也是这个年纪,无知到莽撞,海阔天空,哪里都想去看看。那些时光再也回不去了,她和沧月,从相爱到相厌,再到相恨,日后种种只是越走越远。沧月死了,她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
薄衣跪在地上行初见礼,温华忙让人扶到自己一旁坐下,笑道:“这胭脂你用好看,一会儿多带一些回去。”
薄衣谨慎道:“谢太后。这花儿是我来时采的,献给太后,愿太后青春常驻。”直接把桂花献给了太后。
青叶接了,插进瓶中,摆在窗前。
温华看薄衣抱着一件红衣,心知是诸翊的,寻思:“她为元儿而来,怎么还和诸翊有关系?心里又是打的什么主意?”正色道:“你们是祝贺元儿大喜而来,喜宴过吧本应离开。但是,西陵公子以你作为筹码,换走了魔界圣品七夜红莲。你就必须留下,入了后宫,有些话本宫还是要问清楚。你和西陵公子是什么关系?家在哪里?还有些什么人?”
薄衣答:“我受了很重的伤,是西陵葵救了我。家在哪儿已经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人。”
温华疑虑道:“你失忆了?”
薄衣点点头,解释说:“我醒来的时候就在狐狸山,以前的事都忘了。”
“这些元儿都知道?”
薄衣想了想说:“应该是知道吧。”
温华暗想:“以元儿多疑的性格,自然是千方百计的试探,难道真的是失忆了。”又抛出另一个薄衣的难题,她说:“你要知道交易已经达成,为妾为婢,你自己是做不得主的!当初,你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
这些薄衣自然是想过的,只是西陵葵的人情债怎么还?不说这些,朋友有难,她又如何不帮?再说了,她又没打算留下来,找准时机,就脚底抹油溜了。薄衣怕太后误会她攀高枝,装委屈道:“我若不来,他立即杀了我。他是狐妖,我只是一个凡人,又能怎么办?”
温华道:“这么说,你不愿意?”
薄衣点头如捣蒜,低着头:“谁愿意来为奴为婢?魔君新婚燕尔,又怎么看别的女子一眼?我想着不来是死,来了魔君瞧不上也怨不得我,就来了。”
温华听薄衣的语气像是看不上自己的儿子,不自觉动气,低头拉正自己的衣袍,端正坐姿道“怎么?跟了魔君就这么委屈你?魔君的奴和婢也比别人的尊贵,多少贵族的小姐盼而不得呢。”
薄衣站起,又是一礼抱歉道:“太后恕罪,民女万不敢有轻视魔君的意思,只是……事关终身大事。民女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也盼望找到一个一心一意的人,相守一生,两不相疑。”
“你小小年纪,这样的想法最正常不过了。你若不愿到朝露殿去,本宫倒是可以调你到太华宫当差。”
薄衣笑道:“谢太后。”
温华心喜薄衣没存有妄想的心思,收在眼皮子地下更为稳妥,她说:“不必谢,本宫也是看见你便欢喜。下去吧,青叶会安排你的一切事物,若有什么不喜欢的,可以直接来告诉本宫。”
“民女记下了,谢太后。”
温华瞥了一眼红衣,问道:“这红衣是……”
薄衣道:“昨晚,民女不胜酒力,醉在路边,不知哪位好心的姐姐给民女披上的?”
温华道:“原来如此,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