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鲛看向尉缭,心中百感交集,曾经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起切磋剑术,一起议论战国大势,后来因为高渐离刺秦,嬴鲛不得已站在了尉缭的对立面,但是他还是放了水,给尉缭留了一条生路。
如今,他们又站在一起,因为荆苍。
他,还是那个精研兵法,出口成篇,运筹帷幄的的兵家大师,只是身上多了一丝落魄。
他,还是那个手持壬癸鲛,于刀尖上舔血的黑冰台剑士,只是眼角少了一丝锋芒。
两人相对无言,宋如意仔细盯着嬴鲛看,嘟嘟囔囔:“这个家伙我好像见过啊,在哪呢??????”
“在函谷关外,你就是从他的手里救下了尉缭。”张良笑着说,“那是你大概还不认识这位黑鲨嬴鲛吧。”
“确实不认识。”宋如意嘟囔着。他一介武夫,倒是完全没料到他是跟黑鲨嬴鲛交的手。
荆苍插入到他两人之间,微笑着问:“你们俩认识?”
“嗯。”尉缭回过神来,说,“我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现在也是。”嬴鲛插嘴道。
尉缭脸上浮现一丝凄凉,确实,嬴鲛这家伙已经做到了作为一个朋友所能做到的极限,两人的友情又曾何时断绝呢?只是自己之前没有理解这家伙罢了。但是现实是两个人一起成为了王朝的通缉犯,又再度走到了一起。
荆苍知趣地离开,不再挡在两个人中间。
“你??????怎么会放弃对血脉的信仰的?”尉缭凄凉地问道。
嬴鲛叹了一口气说:“我并没有放弃,但是我想知道真相,从他嘴里。知道真相之后,死不足惜。”
尉缭惨笑着:“这才是你啊!”
嬴鲛也苦笑着:“还是你了解我啊。”
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了,嬴鲛交代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这倒是与张良刺秦的打算有些不谋而合:反正都是要接触嬴政嘛。
“二位与荆苍先生且先听在下一言。”张良突然说道,“今日缭兄与友人刀刃相向,鲛兄被亲人追杀,宋先生流离失所,其实无非一个原因:秦王苛政!嬴政一统天下以来,苛捐杂税加重,百姓民不聊生,我身为曾经韩国申徒,对于韩人遭遇心如刀绞,所以变卖家产,收容宋先生和缭兄,只为一件事:效仿柯与渐离,刺杀嬴政,再回战国之世!但是如今我们缺少一件刺杀之兵,希望荆苍先生能为我们打造一件。”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那枚令牌,说:“是仓海君推荐我们来的。”
荆苍笑了笑,说:“本身,有这枚令牌,我就会帮你们,更不用说我们现在还志同道合了。打造兵器可以,但是你们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张良急切地问。
“我和嬴鲛也要跟你们一起去。”荆苍笑道。
??????
当日,三人在荆苍处住下。
深夜??????
尉缭心烦,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最后决定出去走走。
刚出房门,发现荆苍荆先生的房间还亮着灯,尉缭没有多想,只以为他现在有什么要事还未处理。
尉缭来到院中,仰头一看,却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坐在了房顶上,正是嬴鲛!原来他也睡不着,尉缭心里这么想着,纵身一跃,跳到了嬴鲛身边坐下。
“你也睡不着?”嬴鲛早就察觉到了,并未回头。
“是啊,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了。”尉缭叹道,而后突然说,“鲛,我总是这么想,我从四岁起研读兵书,十岁熟背《尉缭子》,十二岁时自己写兵书一部,却不幸遇上了一个治世,无仗可打,无敌可攻,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只能做个小小的郎中(注释:郎中在秦朝指的是宫廷侍卫)。我想,如果能让这个世界重新回到战国那样的时代,我??????”
尉缭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那话是多么危险。
嬴鲛淡淡的看着今晚的一轮残月,突然说道:
“或许我不同意你的看法,但我们是朋友。
“至少在刺秦这一段路上,我可以陪你。
“那之后,我就会先下地狱,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等你来的时候,为我讲述你那传奇的兵家大师的一生。”
两人的双目都湿润了,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像两颗钻石一样,那是多么晶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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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先生,这么晚了不睡,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尉缭看的确实没错,荆苍的房间并没有熄灯,是因为张良正在那里。
“荆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张良的双眼直盯着荆苍。
“但说无妨。”
“我们去刺秦一共五个人,我是为了复兴韩国,宋如意是为了报荆轲和高渐离的仇,尉缭是为了重新回到战国乱世以求发挥才能,他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张良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而后继续说,“嬴鲛是为了找自己的表兄问个明白,我们都有自己的私心,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去刺秦呢?您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不告诉我的话,我怎么能放心带您去呢?”
“张先生,言重了。”荆苍微微一笑,“我没有什么私心,唯一的理由就是我看嬴政不爽,我想为天下百姓谋福利。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张良的脸沉了下来,“但是我也不能让你跟去。”
荆苍微微一愣,而后自嘲般地笑道:“足下是前任韩国申徒,张良对吧?”
“嗯。”张良冷冷地回答。
“说你是术治之集大成者真是毫不夸张,你身上韩国的术治之风相当浓厚。”荆苍叹道,而后又笑着说,“你要说私心的话,我也确实有。你知道我是现任墨家钜子对吧。”
“不知。”张良明显一愣。
“墨家钜子,拥有支配全体墨家士侠生死的权力,但是墨家钜子也必须要以身作则,贯彻先祖留下来的兼爱非攻。而秦王的苛政正是导致大家不兼爱的原因之一。如果我还想继续支配着群能左右战争局势的墨家士侠的话,我必须跟你们去刺杀嬴政,现在,放心了?”
张良的脸色舒缓了下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