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宫,正上演着令人喷血的一幕。
原本是狼的主场,现在倒好,一眨眼反客为主,羊,翻身做主人了。
韦皓哭笑不得,想喊人又不能喊,想骂人,可又想不出什么来骂。
常年打鹰却被鹰啄了眼,他现在是羞愧难当。
“小奶娘,你这也太……”
抬抬头,努努嘴,指指自己身上捆绑的密密绳索。
呃,也不是,是密密的绸布,这心里,是要多郁闷便有多郁闷。
他真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答应她异想天开的提议。
果然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认栽!
婉溪嘿嘿的笑:“皇上,这可不怪我啊!唔,真好吃!嗯,这不能怪我,真的不能怪我,这可是你自己答应要玩的!”
婉溪高翘着二郎腿,美滋滋坐在桌旁,大口小口的吃着精致的糕点,偶尔还噎一下,努力的伸长脖子吞吞,再打个饱嗝。
“嗝,我说,你这里的东西,还不错嘛!”
吃饱了,便拍拍手,擦擦嘴,笑眯眯的走到他床边。
“皇上,这样好玩不?”
韦皓苦笑摇头:“不好玩!乖,你先放开朕。朕再陪你一起玩?”
“不要!”
婉溪眯眯眼,笑得很奸诈,“皇上,做人要厚道,说话要算数喔!你都自己同意了,怎么这会儿又反悔了?”
伸手拍拍他的脸,轻轻的捏两下,果然保养得当,手感超好。
韦皓苦笑不得:“胡说!你是故意骗上当的!”
黑线乱成一团,砸在了脸上。
他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呵呵!哪有!我只是随便的问了句您,然后皇上您就两眼放光光的同意了呢。”
婉溪说得很委屈,韦皓悔得想吐血。
两眼放光光?
他什么时候两眼放光光了?
忍不住的打个寒战,顿觉冤枉。
“你又胡说!朕什么时候两眼放光了?是你说那个什么的东西,听起来很不错,朕是被你给骗了!”
而且,还这么乖乖的自动躺着让你绑。
这一绑倒不要紧,谁知道你这女人这般的胆大。
宽衣,竟是用上了刀子。
又割又拉又撕又拽的,他这龙袍是彻底的被毁了!
可惜,他还偏偏的怒她不得,究其原因,又差点郁闷得想吐血。
因为,是他,亲自、金口玉言的同意,不管她做的事,多么的疯狂,都赦她无罪的!
而某人好不容易才抓来的这个机会,自然是肆无忌惮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一雪前耻啊!
“皇上,我是冤枉的!”
婉溪吃喝喝足了,开始喊冤。
目光斜了下狼狈的某皇,眼珠一转,又笑眯眯的开了口,不遗余力的求证着:“你说是吧,皇上?”
韦皓连连点头,“是喔!朕信你是冤枉的!”
婉溪满意的点点头,完全不觉身前的他,已经有了小动作。
下一秒,便听几声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响声。
捆人的绸布。
断了。
韦皓无声的笑着,抖掉身上的绳索,站了起来。
夜风轻凉,烛光妖娆。偶有稍稍的晃动,却不足以引起某人的警觉。
直到…….
她烦乱的挠着头,猛然间,感觉到有人靠近。
“啊!你干什么!”
她尖叫,瞬间又回神,转过身,惊魂未定的道:“你想吓死人啊?”
咦?那绳子,是怎么开的?难不成,是见鬼了?
想到沈浪与风沁的足不沾尘神出鬼没,再抬眼看看那几缕崩断的绸布,下意识的打个寒战,可怜巴巴的嘴便嘟了起来。
“皇,皇上。我先说清楚……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都赦我无罪的。”
韦皓愣,又笑,忍不住的愉悦,又明知故问的挑了眉:“喔?你说的意思,朕不太明白喔!能不能明白的说明一些,朕说过什么了?”
婉溪双手撑着他,脸色阴晴不定的难看着。
韦皓顿时明白,这小女人,敢情也知道害怕了?
那为什么刚才看我被绑的时候不害怕?
拿刀子划他龙袍的时候怎么也不害怕?
这会儿害怕,会不会太晚了点呢?
“可是,朕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眸光一闪,故意将头低下,顺便寻着她的红唇,又被她灵活的躲开。
“那个,话说,那些绳子你怎么弄断的?”
婉溪吓了一跳,挣不开,走不脱,努力想着办法拖延。
韦皓一愣,笑道:“你以为,只凭那些绳子,就可以困得住朕?”
“当然,不以为了!其实,我早就知道皇上是神勇无敌的,所以,只是想跟皇上玩玩啦!”
婉溪脑子转得快,这脸变得更快。
一副虚伪的假笑,嘴上死命的恭维着,只盼这皇帝能够瞬间脑痴,忘了她刚刚的大不敬。
“可是,朕不以为,小奶娘是要跟朕玩玩的!”
韦皓脑子很好,不会忘。
好吧!
婉溪彻底无语,感觉没办法躲过这劫了。 ###第十四章暗室里的女人
夜风起,吹得那树影儿温柔乱摇。
“扑”的一声喷笑,月光下,忍不住的泪珠迸溅。
刹那间,一声呼喝,皇宫侍卫齐齐出手,夹杂着一篷飞针,如飞蝗般直射而至。
房顶上,一缕猫样般的身子疾射而起,又迫于迎面飞来的蚂蝗飞针,硬生生一个扭腰,间或带着丝狼狈与忍耐华丽丽的摔倒在地。
‘嗵’的一声响,龇牙又咧嘴,不是站不住,是笑歪了脚。
“抓刺客!”
一阵混乱,刀剑出鞘。
房中两人,顿时安静。
韦皓冷哼一声,起了身,满怀的兴致转眼即逝。
偶尔有暗隐的骚动袭上心头,又被生生的压下。
伸手拍拍她的脸:“门外有客来访。你乖乖给朕行等着,一会回来。”
漆黑双眸隐了寒,穿了衣服,闪身出了房门。
婉溪身子软在地上,眼里有泪光隐现。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的!
这一次是她好运,那下一次呢?
翻身起来,理好身上的衣服,咬了唇,悄悄的跑到门后,看着门外的火把耀眼,刀剑无情。
猛一咬牙,她突然推开门,微胖的身影趁乱跑出,还竟是忙里偷闲,冲着那刺客咧嘴一笑。
“哈哈哈!”
刺客抬眼,顿时又一阵泪花狂飙。
“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左躲右闪于刀光剑影中,沈浪轻松招呼,游刃有余。
“喂!还不走?”
婉溪满脸黑线的缩缩脖,又吐吐舌,再看韦皓一副铁青的脸色,婉溪一声怪叫,冲着那刺客便逃过去。
“哈哈哈!好!”
看那韦皓一张俊脸瞬间变成了铁青色,沈浪忍俊不禁,双手一抱拳,努力措词:“皇上,小奶娘我带走了!”
话音未落,双足点地,悠然便飘起。
躲开那刀光剑景,飞向天外,突的,又折了回来,长臂微伸,提了那捣乱搞怪的小奶娘,破空而去。
廊下,一片静寂。
没人敢抬头,没人敢说话,‘哗啦啦’的跪了一地。不是他们没尽力,实在这刺客神鬼莫测。
从始至终,可怜的皇帝没说半个字。
被人当面撞破,又出言嘲弄,更是连同这好玩的小奶娘都一并丢了去,这脸,是真的挂不住了。
怒怒的一挥手,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没用的东西们,全给老子下猪圈去!
……
顿时,一切,安静了。
“出来!”
敛了苦笑,敛了红脸,韦皓瞬间换了脸色。
冷冽的狠戾挂在唇角,龙威陡生。
眼前一花,又一晃,淡淡的人影现了出来,单膝跪下。
“花玉容,可知何人?”
花玉容恭敬以答:“属下不知!”
“你那一手飞花落叶针,发的不错!”
韦皓淡漠,赞扬。
花玉容不语,将头更低了些。
那人,武功之高,世所罕见,他不是对手。
韦皓一声冷哼,明显震怒。
“没用的东西!告诉影,挖地三尺,把那刺客给朕揪出来!还有,小奶娘那里,你给朕盯紧了点,朔月的那位,如有情况,随时来报!”
这一夜,鸡飞狗跳,没人能安睡。
沈浪带着那小奶娘一飞冲天之后,韦皓虽然生气,却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去找。只是让自己的心腹,暗中监视着那边的动静。
云楼的那位,怕是已坐不住了吧?
冷冷的勾了唇,笑了。
隐忍多年,真的不容易。
只是,他朔月单单的以为一个小奶娘,便能乱了他的朝纲么?
花玉容悄悄的隐了去,无条件的执行皇令。
韦皓站在原地,略微想了想,便返身转去了上书房。
熟门熟路的打开上书房内的暗室。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他灵巧的滑了进去,暗室的门便无声的合上。
暗室里烛光摇曳,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分别。
他走了进去,身后的影子便被长长的拉伸了开来,时时刻刻都在传递着它的阴暗与森冷。
终于走到了底,眼前乍然一亮,连带着被黑暗所压抑的心情,终于得到了暂时的释放。
韦皓抿了唇上前,暗室里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绝色倾城宛若九天玄女般的美貌女人。
由于环境的缘故,她的身上并没有多余的饰物。
淡淡的一袭白衣裹了身子,墨黑的发丝长长的宣泄了开来,一半散在身前,一半铺在背后,就着黄豆似的烛光,反射出一种隐隐约约的光,让人的视觉,有着片刻的恍惚。
虽然如此,但也足够展现她的美。
听见有人进来,她无动于衷的抬起头。由于常年的不见天日,她的皮肤近乎一种病态的白,似乎一戳便破,又似乎,易碎得让人心疼。
她的脸,没有涂抹着任何的胭脂,只除了那双朱唇,天生的娇艳以外,浑身上下,便再没有半点多余的色泽。
黑白两色,壁垒分明!
看着她的模样,韦皓浅浅的叹了口气,漆黑的眸底便溢满了心疼,又温柔的表情。
“玉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固执?”
女人抬起了头,微微的扯了扯唇,算是笑了。
只是这笑,看起来却比哭还要难看。
多少年了,她已经忘了怎么说话,怎么笑。除了他定时定期的来看看她,给她送点吃的喝的之外,便再也没有人来,也不可能会有人来。
对了,如果不是他叫她玉儿,或者,她也早已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
一个人的残暴与冷酷,除了用武力来证明,还能用另外一种办法证明。
软禁着你,永无天日的软禁着你!
给你吃,给你喝,却永远不会给你阳光,给你自由!
精神上的折磨,也远远比肉体上的来得更残忍!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从最先的愤怒,惊慌,不甘,不愿,变成了现在的漠然,麻木。
或者,心已死,便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是,她的孩子,到底在哪里?娘亲想你啊!
苦涩的抿了唇,又低下头。这么多年来,她的孩子,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而对于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再没有半点的爱,也没有半点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