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猫进食速度极快,很快盒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块儿鸡腿,这个时候它突然变得警觉起来,先是伸出舌头,轻巧且灵敏的舔了舔鸡肉,而后凑上前用鼻子嗅了嗅,似乎在小心试探着,确定无毒,才张开满嘴狼牙,难怪李百歌嚷吵着猫要吃人。这并不是幻觉。
二人凝望着这只猫有些出神,下意识的环望四周,马路依旧,人车依旧,高楼绿带,霓虹依旧。
世界似乎没有任何的改变,空气闻起来也在无毒的指标范围,唯独这只猫,太不寻常!
“我要报警!这丫的不会是变形金刚吧?”
“还擎天柱大黄蜂呢?!”
李百歌说罢便从宝蓝色裤兜里掏出来一个极其精巧的东西,仔细看,是与手机蓝牙连接的小型定位器。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奸笑一下,有了定位,还怕追不上?
陈炳天拨通号码,奇怪的是报警的电话无人接听,手机信号零格,竟是无服务。
李百歌也是小心翼翼的拿捏着小型定位器瞄准贪吃的猫,屏息,瞄准,投掷!一连串行动很快,感觉必中。
但猫的反应更快,只见它大口嚼了几下鸡骨头,一口吞下去,瞥见甩过来的定位器,顿时人脸显现,像一个生气的美娇娘,嘟着嘴巴,双眼有些气愤的盯着人看,张开獠牙烈嘴,嘴角边缘一圈火焰,没等二人反应,一口带着浓烟的火焰就从猫嘴里喷射了出去。
距离不偏不倚,正好搁在二人中间,距离虽短但火势很猛,火焰只在二人之间出现一瞬间,刚察觉火焰的温度,两个人肩膀上便着了火,脱下衣物,用力把衣服捂在路灯铁杆上,又快速仍在地上连续踩了踩,待火与空气完全阻隔,火焰才熄灭。
猫转身一跃,竟是朝向街店跑去。
它的方向是一家衣品店,牌面上有着响当当的四个大字,陈服裙下,几块厚玻璃后面歪歪扭扭几个全身模特摆件,其上着装几件熏色半袖,几件纯色衬衫,还有一件单独的刺绣婚纱。
原本店里玲琅满目,看样子生意不错吧。
还未进门,便能听到陈服正与一位美妇说话。
“您这身材,我多问你要一个子儿也不过是多一寸的布料钱,您忘了吗?我们的老规矩。”陈服手拿量尺围着一位身着绿色裙子的妇人量着转。
妇人眼眸有紫红色光芒闪过,妇人瞬间变得焦躁,她双手用力推开陈服,气势冲冲的来到橱窗前仅有的几盏模特前,大手一挥,一把抓住衣服裙子,向上一扯,将模特身上的衣物一扫而空,随手将衣服丢进衣服堆里,一旁的新来的客人也不敢上前,也不敢问,都成了看热闹的客人。
妇人两道横眉外冲,一颗蒜头鼻,一对冷眼似在叫喧。
陈服气的手里的剪刀都在发抖,一头咖喱水也开始愤怒的向外散发着气息,刚进门儿的李百歌上前一步,来到妇人眼前,模样谦和道:“阿姨,您看这从模特身上扯下来的衣物,也就是少女的小蛮腰,虽说上半身合适,但这腰还得长个几十年才能与您媲美,您喜欢,送你两件都行,咱可别把店砸了好吗?”
“随便丢几个子儿你拿走两件都行,只求咱和和气气的说着话,毕竟,不是头一回做买卖了。”陈服说罢,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几座衣服堆起的小山。
妇人紫红眸子由一种警惕变成先前的黑色温柔,但见地面混乱的衣物,顿时整个人一惊,眼睛有些湿润,指着自己道:“我做的?那我买两件儿,带给我的儿子和孙女儿!”
妇人说罢,随手捡了两件衣服,眼睛朝下一瞥,又顺势把地上的一件碎花裙子捡走了,出门走的很快。
陈服无奈的摇摇头,面容落寞,要说这妇人也是老顾客,平时人也谦和,怎么突然脾气暴躁,温柔不再,简直判若两人,顾客是上帝,但一直由着性子,做出过分的事来,陈服越想越气,抬起一把木塑料椅,一屁股坐上去,将裁剪台上一个蓝色玻璃杯的温水一饮而尽。
玻璃杯磕在桌面,还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响,眼下瞥见一猫,忽然觉得头晕,身体一斜,竟是连人带杯一同栽下去。
房间里还留着看热闹的一群人见此状,也拥挤着,推攘着快速离了场,无人上前,生怕沾上什么事儿。
猫喵叫一声,也随着一群人轻盈的跑了出去,米白色的地板上还残留着一丝丝血迹。
血迹极黑,但见猫健步如飞,也不像它身上的。
陈炳天心里一惊,缓慢的回头,凝视着陈服,只见他脚踝处的布料在掺血的情况下紧贴着皮肤表面。
陈服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可双腿一软,竟是跪坐在地上,米白色的地板上被那摆幅略小的裤腿甩出一两条黑渍,是血。
李百歌快速上前搀扶,想要喊救护车,却发现手机根本没有信号,于是拿起剪刀剪开裤子,从身边捡出一条柔软的布料,对着那一口清晰的血肉模糊的牙印的上方进行包扎。
猫转身微微一笑,面容清秀,但却有些瘆人的感觉。
李百歌留下照顾陈服,陈炳天快速朝猫追去,此等怪猫若果不尽快抓住只会伤害更多的人,抓住送给科学家,说不定能够破解它的秘密,它来自何方,要来干什么?真是外星人?
路上车来车往,人行街道,似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常。
就连从陈服店里走出去的顾客也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释然舒眉,按照常理,好事儿的一群人在时间过去三分钟内应该聊的仍然是上一个话题,如今三分钟热度话题也不聊了,他们的步伐轻而矫健,有说有笑,很是享受逃出店外这种散步的生活。
正是这般正常的街道,不正常的路人,才让一切看起来没那么平常。
猫再次喵叫一声,牵引陈炳天的注意,便快速随着朝一小区顶楼跑去。
紧追顶楼,只见一有意轻生的女子,女子身着一束腰黑色礼服,赤脚踩在楼顶边沿,她的双手张开,闭上眼睛,就要倾身而下。
“姑娘!请听我说!”陈炳天极力压住内心的惊恐,尽量用一种平静的口吻叫到。
女子闻声,那伸展如翅的手臂缓缓垂下,轻轻的睁开一双紫红色的眸子,紫红色仅仅一闪而过,便恢复了正常的黑白色。
女子无动于衷,风轻轻吹,礼服衣摆随风飘动,她的香发也随风起舞。
“姑,姑娘,请听我说,我们现在在楼顶,这起码也得有几十层的高度,你从这跳下去必然血肉模糊,你忍心一副平日细心呵护的身材将摔成一堆烂泥?烂泥也罢,化作春泥更护花-”
听到这,黑衣女子再次张开双臂,身体有向前倾斜的趋势。
“姑娘,我还没说完!”陈炳天一边说,一边向前挪动了几小碎步。
黑衣女子只是不动,任凭风吹。
“姑娘,虽说这春泥更护花,但你脚下是只有硬生生的水泥,磕上去老疼了,你一跳,定然后悔,可这世间也没得后悔药可买,不如嗑药来的实在,不不不,我是说,不痛不痒还是香甜美梦……不不不......”
黑衣女子突然眸子微闭,倾身而下并讥讽道:“不会说话就多学学,臭小子!耽误我跳楼!”
脚尖刚离开边沿,陈炳天即刻两个大步,一把抓住了那雪白的脚踝,女子身轻如燕,一个女人的重量和一袋二十斤大米重量差不多,正当内心纠结万分,女人体重猛增,直接将他手臂拉直,磕在沿面滑动,胳膊肘外的衣物撕裂,石子一划,竟是在他壮实的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
“松手!”女子怒斥,也丝毫没能遮住本质的温柔。
“我不!”陈炳天果断回绝。
暗红色的血液顺着胳膊缓缓流淌,红色的血液在手腕处打个转儿,继而顺着手表面向下滴落。
暗红色的血液离女子的腿越来越近,女子像是能感应似的有些排斥,她极力的向墙面贴去,一只纤细雪白的手忽然满是白色绒毛,她手臂一挥,墙壁与手臂像是粘住一般,很是牢固。
一滴血凝聚在陈炳天的指尖,随着血液凝聚的越大,重量越大,终于脱离皮肤表面,沉落下去。
血液在沾染那雪白肌肤的一瞬,原来抓在手里的光滑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白毛茸茸的感觉,光滑不再,他的内心却十分慌乱。
松手还是不松?手下拯救的明显是一妖孽!
陈炳天的呼吸也开始跟着紧张而急促,面对拯救与不拯救的矛盾,面对眼前与过去,超出理解范围的一个人,两件事,内心百感交集,最终他把另一只手也放在那身着黑色裙的毛腿上,俗话说:既然做了,送佛送到西嘛,可眼前这妖孽?!
咬牙坚持,两只胳膊极力向上拉扯,无奈,手下女子太重,根本拉扯不上来,他累的满头大汗,手在颤抖,却不知这女子左脚压住右腿的裙子,遮住裙内风光,正单手贴墙倒立从腰间一精致丝稠袋里掏出一个苹果,美美的啃着,这女子,削腮平骨,一对柳眉,五官分明,是脸猫不假,她白了一眼陈炳天,愤愤道:“老娘就不信你还撒手了不成?”
一滴血在腿上毛发的阻隔下迅速不再流淌,黑衣女子的腿从雪白的人腿变成了猫腿,由于她吃苹果正香甜,丝毫没注意这些变化,待觉得小腿微微作痛,才丢了苹果,手臂离开墙面,抽身向上,闻到一股腿毛烧焦的味儿,脸猫即刻从人形变回了猫。
猫张牙舞爪,声音犀利,呲牙道:“你的血!龙影!”猫没在继续说下去,轻灵的身体一跃便腾空而起,脚下一用力顺势将陈炳天摔了下去。
猫身凝滞于空中,陈炳天却随着重力坠落,猫目紫红,身外散发一种极光,仿若一猫于九天之上,一人从天坠落,就要成为一滩烂泥。
任凭尖叫,但重力不减,陈炳天顺着空气流动尽力向墙面靠近,想要找一个能够阻止降落的平台,可巧,这栋楼人家门窗全部紧闭,墙中间一根下水管很长,用手抓住需要一定距离,尽管有很大距离,想活着的人还是愿意伸手一试。
陈炳天尽量把身体扭出一条蛇线,可是下降阻力不及预期,根本无法朝前运动,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三十几层的高度,转眼就要到地面,让人心急如焚,自己还那么年轻,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最可气的还是为了救人,人没救着,反而自己——
向上看去,一身极光的猫正凝空相望。
陈炳天气恼万分,咬伤陈服,让陈服昏迷的是你,救你害我的也是你,糟糕的脸猫。
越想越觉得死了可惜,越想就越是要活着,屏息,铆足了力气向前运动,伸臂如猿,手指离目标更近,目光所及,甚至能够看清原本乳白色的下水管表面刷了一层砖红色的漆,终于,一只手抓到管道,连忙补上另一只手,双臂环管,任凭管壁摩碎衣衫,此刻离地面还有十几层的距离,照这个速度下去,刚好在离一二层的时候,速度与零刚好匹配,能够安全降落。
“活着,逮住那猫,救陈服!”陈炳天心里不停的重复这三句话,来自内心信仰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就快到三楼了,离地面仅有十来米的距离,下降的速度也与预期相匹配,渐渐停住,正当要松口气儿的时候忽觉上方一股空气流冲击而来,抬头看去,螺旋状的风夹带着极光,闪烁人眼,风势温和,但风力暴躁,在风触碰陈炳天的一霎那,管道破裂,整个人被吹飞起来。
腾于空中的陈炳天心如死灰,凝视着上空极光环绕的脸猫,此刻,她是人形,腿是雪白的啊。
身边尽是空气,再无逃生工具,陈炳天张开双手,眼角含泪,有些遗憾,如果....
还未许愿,只觉耳边一阵轰鸣,缓慢睁开眼睛,身后脊椎骨重重的摔在地上,陈炳天只觉眼前一片朦胧,眼睛一张一合间,四周风景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身下青石板路,两侧雨后小巷,青苔绿墙,灰砖青瓦。
远方似乎有一个人正在靠近,一身黑色斗篷,头上戴有一顶薄纱草帽,杀气凌人。
“求放过,我还不想死!”陈炳天想要起身,却发现怎么都动弹不得,想要说话,内心呼喊的无比激烈,但始终喊不出声来。
眼眶湿润,一滴泪在眼角凝聚。
“我可没打算要你的命,贱命一条,谁稀罕!”黑斗篷里发出一声苍劲的声音,风吹薄纱,闪现的竟是一俊美的男儿脸庞。
“他能听到我的心声,太好了!我可以把我身上所有钱都给你,愿做牛做马,只求放我一命!”陈炳天心下想道,此刻,斗篷男已经无声无息的来到他的面前。
“我说了,不稀罕,本想放你一命,但你当我是索命鬼,我稀罕!”黑斗篷男愤懑道。
陈炳天眼里有些绝望,有时候多嘴并不是一件好事,命悬一线,饶命与杀人也仅一念之间,......想到这,如果手能动,真想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影州一卷,魔影黑斗,帝造万物,天地生灵,影州陈炳天,手刃三少爷,三少爷,你也回来看一看吧!”黑斗篷男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卷黑白翡翠卷轴。
“你再说什么啊?我不懂。”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拿命?”
“不,一块影币。”
“好说,我口袋里有......影币?币?不就是钱嘛,谁出门逛个街兜里还揣着这玩意儿,都刷手机,可也没信号呀?”
黑斗篷男弯腰将手里散发着黑灰气焰的卷轴塞进陈炳天怀里,一枚影币即刻从他的裤兜飘入手心儿,陈炳天心下诧异,还真有这玩意儿,那影币上方似乎还能看清一只巨猿,看似并不普通,由于黑斗篷男遮掩的极快,也没看清具体什么样子。
黑斗篷男站直身体,天上一行雨淅淅沥沥而落,只见他五指一握一块影币,从空中捻一滴雨水,转身撑着一把天青色油纸伞朝着小巷的尽头渐行渐远。
“等等,等—-等,别走。”
尽管陈炳天心声再强烈,黑斗篷男听若未闻,始终没有回眸。
一瞬仿若隔世,眼前景象再次回归到柏油路的地面。
上空一截断裂的水管呼啸而下,陈炳天侧手一转,腾空一推,躲开硬物,一只翠色七彩鹦鹉从一颗柳树碧玉间飞出,叫唤着:“嘤嘤嘤。”
但在一个人听来,更像是:“影影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