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不,没有目的。”
“那邵公子是如何知晓小女子的?”
“朝大小姐可知晓皇宫内的任娟斋有除了各位公主之外所有官家女眷和宫中各位妃子的画像,恰逢是每年一月一日是宫中画师最忙碌的一天,便是这样貌何从而来,在下也无从得知。”
是真不知还是故意隐瞒。
朝似一语点破:“无非就是侍奉皇上的锦衣卫之类的人罢了。”
邵问喝了口茶,对朝似的话没有做任何答复,继续道:“不过找到朝大小姐也是因为最近家父上朝时听闻的一些事儿。”
“既然刚刚邵公子提到了和亲一事,想必也是和这个有关。”
“不错,是御史大人宋桡上奏,为保国家之安泰,故提议选一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贤惠聪颖的官家小姐去和亲,毕竟上贡的金银不值一提,面子上的东西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当然了,御史大人是皇帝的人,他的言下之意无非是廉安帝如若不想自家的公主去和亲,便直接提一名女子封为公主去和亲,这样廉安帝倒也没有亏损,反而能从中获取到更多的利益。”
“呵,一箭双雕,真不愧是御史大人。这其中的利益先抛开一旁不说,那御史大人是要拉谁下台呢?”
“御史大人在仕途中有大仇的只有二人,人前淡泊名利,人后和上一任刑司还不是一个模样。至于仇家,一个是有世仇的太医院御医郭僧一,一个是朝大将军。”
“太医院御医不过正八品,于宋御史来说不足轻重,再者小女的父亲清廉正义又做了何事?”
“朝大小姐果然还是涉世不深啊。先说郭僧一和宋桡,他们两自然无仇,但是郭僧一的祖辈是官家,也曾是御史,打压过宋桡的祖辈。而今郭家因主持了过度的正义惨遭杀害只留下一个活口,郭御医就是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现郭僧一有一女郭玲。”
“这不是让宋御史继续打压的理由,就算祖上有仇,又与郭御医何关,宋御史和郭御医这辈子都没有任何联系。”
“不错,但是郭僧一是太后的人,就这一个理由便是充足的了。就算宋桡打压郭僧一明面上是祖上有仇,实际是宋桡要站官妃的边,所以,太后留不得。”
“这两位可都是宫中的狠角色,那我的父亲呢?”
“朝将军在刚上任时,奉命去弩山剿匪,那匪人便是宋桡的手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仅仅因为挡了财路?”大清的御史虽多,但是个个都有自己的产业,不至于因为一点银两就这么记仇。
“不,是在弩山找到了名下三间贩烟铺子的地契,朝小姐要知道大清是禁烟的。”
“如此,公子是来提醒小女子有可能被提上去?”
“正是如此。”
朝似听后一声冷笑,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丢给了邵问:这一两银子算是答谢邵公子的好心提醒了,若邵公子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用银子交易吧。”
“晚霞,我们走。”
邵问接下银子,抿了口茶,看着朝似拉着丫鬟走出去。
后脸色瞬变:“交易?若不是家父让我来,谁想管你。”
遂将那一两银子丢下,擦了擦手:“走了,喝花酒去。”
是夜,将军府中。
“晚霞,你以为邵公子如何?”
“邵公亲自过来提醒小姐,想必是个好人。”
夜晚的池塘微波荡漾,自东而西的风带动了荷花的寥寥清香。
过了一会儿,朝似将视线从荷花上收回来,问道:“你觉得这池里的鱼,哪条好哪条坏?”
晚霞对朝似的话感到摸不着头脑:“这鱼哪有好坏之分。”
“那万一是条会吃同类的鱼呢?”
“那自然是条坏鱼,好鱼就应该安安静静喝水。”
“你说的没错...”朝似顿了顿,道:“但是又很错。会吃同类的鱼只是为了生存,这是生来只能如此,但是不吃同类的鱼也不见得好,难道它们不会去吃虾蟹吗?”
“小姐,我还是没明白,这吃不吃鱼与我们何干?”
“就像邵公子一般,你觉得他吃的是同类还是虾蟹?”
“难道,邵公子不一定是个好人,那小姐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正在喂鱼的朝似停下了手,瘪了瘪嘴道:“罢了,单纯不是你的错,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里最不公平的公平。”
谁又知道,谁该站在谁的边,谁又不该站在谁的边,左右不过得罪的都是吃人的恶魔了,没有分别。
“那我站在谁的边又能活下来呢?”朝似空望着月亮,不知在问谁。
是以,白日跟踪主仆二人的家丁,此时正在成王府中。
“如何?”
“回王妃,姿色与一般女子无二,不过是身男装。”
“可瞧仔细了?”
“绝无差错。”
“下去吧。”
成王妃成澜,礼部尚书成甫之女。
“既然毫无姿色,又是个败落的将军府,有什么好盯的。”待家丁走后,成王妃一人独坐在桌前翻阅府中的收支。
房门被人打开,成王谢慕成走了进来,就看见成王妃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怎么,谁惹你不开心了?”
他走到成澜对面坐下,成澜合上账本问道:“夫君又在打什么主意?特意让我派人盯着朝小姐,莫不是想纳妾了?”
“非也非也,本王最爱不过澜儿一人而已。朝小姐不过前些日子去了趟栗州县,本王担心她找到了朝将军的下落对我们不利。”
“什么都挡不住你的花言巧语”,成澜又娇嗔问:“那夫君现在有何打算?”
谢慕成抓住了成澜的手,道:“今日宋御史向陛下提议与东陵国和亲,以解如今无将军守国的燃眉之急。”
“可有人选?”
“不急,陛下允了宋御史的提议,两个月后正是茉莉花盛开的好时节,故打算在百盛园举办花宴,选一名德才兼备的‘淑佳’册封公主和亲。”
“何不先举行比武另封将军呢,还省得我们大清的娇花落到别处。”
“嘘。”谢慕成制止了成澜继续说下去,“这些事儿,澜儿还是少知道的好。”遂将成澜耳旁的碎发撩至耳后。
成澜点了点头:“唉,偏偏一个月后是先帝驾崩的日子。”
“你这倒是提醒了本王,到时还要携家眷前往皇陵祭拜,但愿之前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皇陵祭拜一向是由大皇子主办,不过今年是由太后亲自监察,指不定官妃的人要弄出幺蛾子。
朝似晚上睡不着,偷摸出了将军府。
将军府所在的这条街在皇宫的东面,只隔了两条街,越是靠近皇宫,越是安静。
朝似甩着挂在腰间的木鱼佩,往宴南湖走去。
“长夜漫漫,何去何从啊。”靠在湖边的柳树下,也不知要望向哪里。
突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这迷惑人的美景:“姑娘真是好兴致,也不怕独自一人被掳了去。”
朝似回头一看,又淡定转了回去:“谢掌柜家大业大原来不忙的吗,你也是有好兴致来这湖边赏景。”
被朝似无情酸回来的谢喻之无奈地笑道:“这宴南湖上的花船碰巧也有我的产业,不过姑娘倒是与白日的性格稍差些许。”
“谁让你不给我那条鞭子的,反正四下也没什么人,装着也难受。话说谢公子不也是吗,白日里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夜里倒是主动的很。”
谢喻之反而没什么可反驳,顺下去说:“你这话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在下是姑娘的情郎。”
“你这容貌,当情郎还可惜了呢,那小倌馆的头牌才是你的去处。算了,不聊了,越聊越气。”
朝似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地朝谢喻之挥了挥衣袖。
谢喻之看朝似走后许久,这才望向渐渐驶向自己的花船,叹了口气,道:“知道的人和传谣的人都在虚伪地担心这片子虚乌有的净土,但真正担心守护过这片净土最真的人却在向没有回头路的地方徘徊。”
花船上下来一个人,赫然是云飞:“主子,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走吧,去宴南楼。”
谢喻之上了花船之后,原本暗淡无光的周围,一瞬间多了几条类似的花船,掩护着中心的这条,缓缓驶向湖中楼。
船内。
“港口的交易如何?”
“还在讲价,对方想要再压一万两。”
“回他们一句话,他们的死对头出的价比他们高一倍。”谢喻之背靠梨花木椅,撑着下巴道。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卖给黄海还要继续卖给东陵?”
“黄海出了不值得买这批物资的价钱,反而让人生疑。昨日黄海的密报已经传过来了,他们在黄沙之下,建了一个地道,具体通向哪里,只有一个人知道。虽然还未建好,不过是迟早的,以防万一,不得轻举妄动。”
“所以卖给东陵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为了吸引另一批人。”
“这...黄海和东陵已经算是第二三大国了,还有什么人能让两个大国做陪衬。”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难道在这里?”
“总有耗子要为偷食做准备,况且,还是不属于自己的食物。”
当这条花船上的人进了宴南楼后,湖水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与黑暗。
另一边,刚回到将军府的朝似被晚霞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小姐,你下次晚上出去一定要跟奴婢讲一声,万一老夫人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待不起。”晚霞用最凶狠的语气,转着手指。
朝似将晚霞推回房的路上随意敷衍着:“好好好,下次一定。”
回到闺房的朝似,望着偷偷从开了一点缝的窗户跑进来的月光,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