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不用,便无需再提。”
那怎么行?我非要提!“古早之时,凡行武世家,男女互生情愫时,男方便会送一把短剑,女方会赠以一副剑鞘。待到定亲结契,双方拿出自己那一部分,若能相合,那便是受命于天,前景美满的好姻缘。”
“名义吉祥罢了。”真正姻缘美满的,难道还会因为这么一把短剑就夫妻离心么?
“嘻!小傻子!这合|欢鞘啊,可不只有这么个用处儿,这世家大族呀,大多是带着陪嫁丫头儿的,那剑鞘相|合了之后,便是由那专门的陪房丫头收着的,日日以女子精神气血蕴养,若是主人家身子不利爽,亦可容剑···”
“够了!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这情之所至,本来是顶顶好的美妙之事,怎到了长庚哥哥的嘴里,就变得不堪入耳了呢?”
“一国之君,怎可如此行事!”
“得了吧,我这一国之君,到底怎么来的,长庚哥哥不清楚?再说了,这风|月之事,本就该是人间极|乐,你这般避讳作甚?当真是迂腐至极。”
“你自己喜欢,自己做去便是,何必说与我听?”
“哎呀,这可真是冤枉呀!明明是你,先问我,剑鞘在何处的呀。”启帝斜着个身子,眼波流转:“若不仔仔细细地说与长庚哥哥听,奴家怕长庚哥哥,意会不得呢。”
“……”
半途无言,等启帝下了云辇,拿着那龙骨剑高高兴兴往中德殿去,长庚才在背后幽幽地冒出了一句:“他···他是鲛人。”
“鲛人又如何?待我几日后将他分尾完毕,又与人有何区别?”
“他是条雄鱼。”
咦?启帝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不由得将炫耀剑的想法先丢开,凑到了长庚面前:“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与那病娇娇的大公子,可是私底下偷摸儿成了亲拜了堂的!”
“那又如何?”况且,成亲便成亲,拜堂便拜堂,还非得加个私底下偷摸儿,他们之间便这么见不得人么?
“你···现如今是忘了,还是···”启帝绕着长庚转了好几圈,直看的长庚不耐烦起来了,才吐出话:“你不会?”
“甚?”
“唔···情之所至,兴之所起,自然而然,水到渠成,顺理成章,花好月圆,云梦闲情···”
长庚本还瞧着启帝一手指一手指地掰着数,还当是什么要紧事情,待听到了云梦闲情才猛地反应过来,立即打断了启帝的念叨:“不知所谓!”
“嘻嘻,想不到,玉叶金柯的司贤太子,竟不通人|事到了这个地步,可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被这男人围着嗡嗡叫着烦,长庚窘迫之下不由还嘴:“你这个样子,便算是通了?”
“···”
没人回话,长庚心里一紧,不由回身望去。启帝这小性子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最是爱搅风搅雨,若是你哪日真的戳到他痛处了,才闭口不言默默记仇,在背地里弄得你苦不堪言。“你···”
见人望过来,启帝把脸一抬,拎着剑气哼哼地往里走了:“我怎的不会?我不仅会,我花|样儿还多的很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望东,望东!快来瞧瞧我的剑!”
望东早听见殿前的声响了,这会儿正眼巴巴扒着莲花瓣儿,面朝着说话声处。听到启帝喊自己名字,便摆了摆鱼尾,发出阵阵水声:“帝下。”
启帝将那剑往水里一塞:“摸摸,你眼珠子还在上头呢。”
跟着后头还想找机会道歉的长庚:“···”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人家的眼珠子为什么会在剑上面你心里没数吗?还这么特意地点出来是要做哪样?
望东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没在意,倒真的乖乖伸出手,一点一点小心地摸着。
“可小心些摸,虽说你皮糙肉厚的,但是我这剑可是神兵利器,保不准便划的你鲜血淋漓,到时候还浪费我草药钱。”
堂堂一国之君,还在乎那么点银钱不成?李长庚实在是不懂,这人怎么会一天到晚的闲不住,逮着谁都想要逗弄一番呢?这其中的乐趣到底在哪儿?
偏偏这个小傻子还真的就听话,摸得更轻更慢了:“帝下!”
“这剑儿,你可喜欢?”
“帝下,喜···喜欢。”
启帝眼珠子转的滴溜溜,循循善诱:“那你可愿意,往后日日陪它,替我护它珍它?”
想起启帝在云辇上说的那些话,长庚不由得开口,企图将这个话题跳过。他虽然记性差,但是这会儿却是怎么也忘不掉那些个词了:“你···”
“嗯!”
鲛人声音清楚明晰,答应的干脆利落,让长庚的那句话又咽回了肚子里面。
“可真是乖!”启帝把眼神往长庚那里撇;“不像有些人,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
我这小心思哪里来的,你自己心里没得数么?
长庚不想说话,长庚选择避战。
不过启帝还记着方才的仇,若是能轻拿轻放也就不是启帝了,长庚不回嘴,他却是不想让对方好过,转而与望东说起了别的:“你跟那祁阴,几年了?”
望东也只近日才勉强可以理解天启的话语,但是反应还是有些慢,需要稍稍缓缓才会明白,他族计时与人族不同,是照着潮汐来算的,自从上了岸,便记得不大清了,在那儿算了好些时间,才摊开了一只手:“三,三年。”
“三年了呀,想来是通人|事了的。”
人|事这种词儿,那个严肃板正到了极点的小少傅是肯定不会同望东讲的,故而望东只微微低下了头,面上带了些学习不刻苦的羞愧:“帝下。”
“怎一个两个的,都这般懵懂呢?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呀。”
“帝下。”
“算了,你这般的,纵使对你有些轻慢薄待,你也是不会懂的。”
总觉得启帝想要干什么坏事的长庚,为了防止火烧到自己的头上,他这会儿赶在就知道瞎叫唤的望东前面开口了:“你与他说这些作甚?”
“怎的就不能说了,我的小鱼儿,怎可在别人那处吃了亏呢?”
“若是吃亏,也该是姑娘家吃亏。”他虽然已经记不得祁阴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了,但是一个姑娘,总归是吃亏的。
这话说的启帝咯咯直笑:“你可太小看那姑娘了,若没有那姑娘,你有没有命带着那大公子来佘山见我,可还真的说不准呐。”
是这样的吗?长庚恍然,但启帝虽然爱逗弄人,这种于他而言只是微末的小事,却是不屑讲谎话骗人的,但恍然过后便有了些许火气:“你先前为何不与我说?”
若是知道两人还有这等交集,纵使毫无亲情可言,为了那一恩,他也不会任由她的尸骨在外那么多天。
“知道了,你又如何?”
“···”
“说到底,你也未曾将她放在心上,不然,你及帝的那些年月,有的是机会将她召回来。也不过是觉得对方可有可无,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不应该的,一朝及帝,待他好的,于他有恩的,他都该是一一报答过了的,怎会独独漏了这样一个人呢?不应该的。
“再说了,人都是会变的,你记忆中的,所思所想的,未必就是现在这个人。”祁阴的确是帮过长庚,但是她来见自己,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野望。
说到底,长庚与那大公子,不过是个马前卒,拿来探路的棋子罢了。
若是说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手足之情,启帝是第一个不相信的。这偌大帝宫啊,就是一个密封罐子,由着里头的蛊虫尽情厮杀,更朝换代。
“帝下?”察觉到启帝语气不大对,望东大着狗胆喊了一声。
这一声将两人的视线都拉了过去,长庚和启帝便看到,望东将那龙骨剑抱得极紧,身上手上,都划出了深深的痕迹,幽蓝的血液云雾般飘荡在望东身侧。
“哎呀我的傻子哟,你都没感觉到疼么?”启帝几步过去,挪开了望东怀里的龙骨剑,“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一面世,饮的第一口血就是母体的,啧啧啧,可不算是个好兆头。”
一把寓意弑主的剑,可实在算不上是好剑了。
“不若封了罢。”长庚对这剑本就有些不喜,加上启帝方才在云辇上似是而非的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话,这会儿又伤了本体,更加觉得这剑不可拿来佩戴。
“可花了我好些时日,亲自煅造的呢,就这般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