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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光与暗的启示

霍朗对童年的记忆相当模糊,虽然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但霍朗对自己儿时记忆可以说是一片空白。有时候他会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些不太重要的信息,也会纳闷为什么自己完全都想不起来上学之前的任何事情,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出现丝丝缕缕又稍纵即逝的回忆。霍朗也曾经问过父母一些小时候的事情,但是他能感觉到父母只是避重就轻地敷衍他。这个问题曾经困扰过霍朗一段时间,但随着年纪渐渐增长,逐渐增加的记忆也让霍朗淡忘了过去的事情,偶尔被某些事物或场景激发的突如其来的既视感,也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便被抛诸脑后。

然而来到这个世界后,博克斯的记忆被不断地扰动,仿佛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记忆里的场景。最近就发生过两次,其一是尤利安恶毒的话语让博克斯失去理智,其二则是奥利薇舍身救下濑上川的举动。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这些话如此让博克斯动摇?为什么他会觉得似曾相识?“再死一次也不会有人记得!”博克斯能想起来这句话是父母的最后一次激烈争吵中某一方吼叫出来的,但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博克斯却一点也不明白,只觉得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的刺骨痛楚传遍全身,让他动弹不得。而奥利薇慷慨赴死的场景也让他无比动容,然而在这动容背后也有一种苦涩的刺痛,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心灵上不能愈合的伤痛。

眼下这种困惑被理智的愤怒占据,到底是什么原因不是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当务之急是眼前的敌人,黑夜的幻象级野兽,“死神幽灵”德斯穆迪。没有情感的野兽却充满了憎恨,剥夺性命时毫不手软的攻击,令人无力地恐惧。然而博克斯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不记得在和尤利安对峙时失去控制地发怒后的事情,但是如今他虽然愤怒无比,却依然清晰地保持着自己的意识。这种愤怒转化成力量,传递到心灵宝石中散发出黑曜石的光芒。如果说德斯穆迪的黑色是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芒的黑洞,那现在心灵宝石的黑色更像是亮黑色的结晶散发的黑色的光芒,将黑暗与光明两种水火不容的对立面完美融合的光芒。

博克斯将宝石高高举起,双手相叠抵在宝石后方的空间,结结实实地挡下了德斯穆迪的攻击。德斯穆迪如果有情感,想必是十分震惊,然而它攻击的力道没有丝毫的减弱,和博克斯的宝石创造的结界进行激烈的对抗,想要穿透防护将博克斯撕成碎片。

“觉醒之黑暗之力,汝,依然不是吾之对手!”德斯穆迪低沉地嗓音从极近的距离穿进博克斯的耳膜,但他被有丝毫的动摇,专心地注视着在双手中散发前所未有稳定而持续光芒的宝石。“那你就试试看啊!”博克斯声嘶力竭地大喊。

平衡终于打破,两方都被冲击往后分开。德斯穆迪很快便在空中调整好姿态,博克斯后退的足迹在四相草原上划出两条平行的纹路。德斯穆迪似乎要喘息一下,在空中一动不动,注视着地面上的四人。目光坚定,握有黑暗力量的博克斯;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的马蒂尔德;低着头双手陷进地里的濑上川;以及已经失去“生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奥利薇。博克斯看着德斯穆迪若有似无的身影小声说:“马蒂尔德,濑上,我一个人可能打不过他,你们能帮助我么?”照理来说马蒂尔德和濑上川的攻击因为不是黑暗属性,都无法命中德斯穆迪,然而两人都毫不迟疑地答道:“好!”两人的绝对信任像一股暖流涌进博克斯心中,唯一能伤害到德斯穆迪的博克斯在脑中飞速的思考对策。

“虽然伤害性的攻击没有办法集中,但是干扰性的攻击说不定会有些效果。既然是黑夜独有的野兽,那它应该对光很排斥,能拜托你们暂时阻碍它的行动,让我的攻击命中么?”博克斯讲解着自己的对策,眼睛依然直勾勾地注视着悬浮的幽灵。濑上川站起身,用手臂揉了一下眼睛,不小心将一点泥土粘在脸上也顾不得去擦。马蒂尔德轻轻地拨开覆在奥利薇脸上的几缕头发,便站起身把佩剑拿在手中。德斯穆迪的“迷惑领域”内连风都停止了,空间安静到令人耳鸣。三人一动不动,静静等着时机的到来。而德斯穆迪也并不着急,似乎胸有成竹的它在空中像是一团静止的黑云。

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一瞬间的时间,德斯穆迪将双爪高高举起,没有俯冲突进,而是直接在空中十字下劈,两道黑色的利刃撕破空间交叉袭来,力量大到还未接触就让人感到压迫。博克斯再度将心灵宝石举起,散发出比之前还要强烈的光。“自卑镜面!”光芒四散,又在博克斯前方汇聚,形成一个边缘光滑的椭圆面,像一面不透光的玻璃镜子。十字光刃以超越德斯穆迪俯冲的速度劈来,毫不躲闪地和镜面正向冲突,镜面没有被击碎反而令人诧异。从博克斯扭曲的面部和深陷进土地的脚后跟来看,这一招的威力甚至大过了直接的俯冲下劈,让刚来的这个世界的新手区正面阻挡这一攻击——还是个新手法师——实在是不可思议,但博克斯扛了下来,没有被利刃瞬间劈成碎片。

“不要去抵抗,要去接纳。”博克斯脑海响起了熟悉的女性嗓音,“不要去排斥,要去融合。”博克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个嗓音虽然凌冽婉转,但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博克斯只能尝试去理解她的话,“接纳黑暗……意思是让我任由它攻击我吗……不对……融合……意思是要我把攻击给同化么?”博克斯用意念将镜面的防御减弱,同时想象着尝试将攻击同化,四周的空间因为巨大的能量倾斜开始产生波动,连草地都一圈圈向外摇晃。镜面奇迹般地并没有因为防御减弱而被瞬间击碎,反而像是变成了一个柔软的床垫,德斯穆迪劈下的刃气慢慢陷了进去。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恐惧充斥在博克斯周围,极寒的气息把心脏和脑海都快要冻结。“愚蠢之徒,竟然吸收外界黑暗。”德斯穆迪看着微微颤抖的博克斯,依然不带感情的说到。

博克斯大口喘着粗气,仿佛在用力反抗着什么的侵蚀。他看到了许多场景模糊在四周,有父母的争吵,四碎的家具,被同学欺负的自己,还有两束刺眼的光逼近自己。博克斯快要撑不住手中的宝石,一旦放松,他肯定自己会立刻被黑暗吞噬,而肉体也会立刻被撕个粉碎。

“闪光漩涡!”“骑士精神!”从后方传来两股强烈的光,瞬间笼罩了博克斯。同样是两束光,但是和记忆中令人战栗的冷光不同,这光芒温暖又灿烂,本应该是遮蔽视线的“闪光漩涡”和强化佩剑的“骑士精神”化为两股勇气与温柔的光芒包裹住了在黑暗中挣扎的博克斯。不用回头博克斯也能感受到,他的两名同伴坚定的意志透过光芒传递过来,给了博克斯直面黑暗的力量。

“啊啊啊啊啊啊!”博克斯用尽全力地呐喊,光满笼罩住了漆黑的镜面,给镜子镶上了一层媲美太阳的闪光边框。一瞬间,黑色的利刃融进了镜面,产生黑色的漩涡,但是被光芒牢牢困住没有散开。“你……别太小看我们了!”博克斯喊出了高昂的反攻号角,“自傲镜面!”同防御招式名称正好呈相反含义的攻击应声而出,黑暗的漩涡突然静止,然后迅速反向转动,从中出现的威力巨大的十字性刃气却是指向它的释放者,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释放出,直接命中了德斯穆迪。

“哼!”德斯穆迪发出愤怒的低吼,这是第一次攻击对它造成实际的损伤,虽然没有将它劈成几片,但是明显德斯穆迪散发的黑烟开始不稳定的摇晃。博克斯准备好迎接被激怒的德斯穆迪的攻击,相比应该是更加强烈而致命,但是他丝毫不感觉恐惧,因为身后有着野兽并不具备的同伴的力量,让他感到充满力量。就在三人摆好架势,做好奋战到底的准备时:

“黑夜的烟雾开始消散,清晨的曙光照亮骨骸,大地和森林放声高歌,迎接新的一轮折磨。死后生,生后死,轮回啊轮回无休止~“随着塔罗的歌声,四周开始出现明亮的光,而德斯穆迪的身影也开始慢慢透明消散。“汝辈,期待下次见面吧……”博克斯愣愣地看着刚才还要夺取自己和友人性命的恶魔在天空中逐渐消失,松了一口气,然后仿佛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终于消耗尽,瘫坐在地上。博克斯回头,看着濑上川和马蒂尔德同样坐在地上,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有一种终于结束了的放松。

这时博克斯才注意到,在后方躺着的奥莉薇周围笼罩着浅绿的光点。光点将奥莉薇纤长的四肢慢慢拖起浮在半空中,同时汇聚在受伤的部分,不一会儿在绿光之中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光点慢慢消散,奥莉薇落向地面,站在地上重新张开眼。深邃的眼眸重新焕发生机,炯炯有神地看着坐在地上休息的三人。

“干得漂亮。”奥莉薇恢复了一如往常高冷的语调,但是眼神却无限的温柔,“好了,我们回去吧。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不过你们现在需要休息。”奥莉薇将博克斯和濑上川扶起来,在扶起马蒂尔德的时候,被马蒂尔德紧紧抱住。奥莉薇轻轻地抚摸着马蒂尔德有些散乱的长发,两人一句话也不说。清晨的阳光照在紧紧相拥的两人上,真的就像一对感情深厚的姐妹久别重逢,令人动容。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三人在隆的巢穴休息到正午过后,迎来的第二波狂风暴雨。

跟着奥莉薇,得益于G的特殊能力,很快便从四相草原回到了弗利森,在将奥莉薇送回选择之厅并邀请她共进所谓的“午餐”后,三人便马不停蹄地回到熟悉的家中。站在门口的隆散发出媲美德斯穆迪的怒气,看来是发现三人不见又无从寻找后,便一直等在门口。隆看着三人凌乱的外表和颓废的精神,也没有过多的责备便让他们好好休息,不过从做菜时发出的强烈锅碗瓢盆碰撞声来看,隆并没有消气。不过这第二波来自格林的怒火就没那么简单打发了。

三人正襟危坐地看着靠做菜发泄怒气的隆,乖乖呆在三楼的餐桌旁。虽然经过了休整基本恢复了精力,但是三人的脑袋还是有一点晕乎乎的。而让他们瞬间清醒的便是格林含着怒气的高亢嗓音。

“你们知不知道半夜跑出去的后果!要是你们就这么被抹除了,后悔都来不及!”格林估计是被隆询问过又听过了奥莉薇的描述,一来到隆的巢穴便直冲三楼,在走上楼梯的那一刻就将全部情感都发泄出来。

三人也不能还嘴,虽然开始只是想单纯练习一下战斗能力,遇到德斯穆迪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但是没有告知任何人就偷偷离开弗利森的领土确实是相当愚蠢的自杀行为。三人只能任由格林如机关枪一样责备三人,但是博克斯突然想到“格林机关枪”这个烂梗,没忍住笑了出声。“你还笑!博克斯你是要气死我吗?!”这一声笑着实更加激怒了格林,正当她要发作时,楼梯传来了脚步声。

“好了格林,我也有错,你就别再骂了。”奥莉薇垫着脚尖走上了三楼,两手抱胸平静地安慰格林。

“奥莉薇你也真是的,太袒护他们了……算了算了,下不为例。”格林看来也不好意思当面指责奥莉薇,只能怒气冲冲地去帮隆的忙了。

奥莉薇坐在对着餐桌的沙发上,优雅地翘起二郎腿,“三位休息的如何?”博克斯点点头,濑上川和马蒂尔德也笑着表示恢复了体力,“那就好,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们会尽力回答你们的。”奥莉薇所说的“我们”指的应该是三名G,博克斯确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早早地在脑中构思好了,“那么请问……”

隆和格林端着饭菜走过来打断了博克斯的提问,“在问答开始之前先吃饭,不然等你们问完饭菜都凉了。”隆的语气还能听出有一点余怒,但是三人的愧疚很快就被久违的蔬菜汤的香味洗刷干净。正午的阳光照在因为人太多而略显拥挤的房间里,这暖阳正是弗利森对劫后余生的求生者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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