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顾栖被淅淅沥沥的雨水声吵醒，她动了动眼皮，发现身体被司承硕裹在怀里，动弹不得。昨晚卧室窗户没关，此时风声凄厉呼啸，一阵接着一阵，涌入室内。顾栖轻轻挪开那只圈在她腰上的手，下了床。
司承硕动了动手臂，皱了下眉，浓密黑发下双眸紧阖，却没有醒的迹象，很快又传来平稳的呼吸，睡得安静，
顾栖瞥见他裸露在外的半个后背以及手臂，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一截。她睡觉裹被子这事儿，自己心里头有数，刚才被子都堆在她那头。
顾栖光脚踩在地毯上，一点也感觉不到凉。她伸手关了窗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远飘。
外面雨太大，窗户玻璃上全是水珠，风透过间隙，带着凉丝丝温度。凌晨的北京，不似室内一片漆黑，灯光里的雨水，像发光的水银，晶莹剔透，格外美丽。
沉静的黑夜里，忽然传来一声轰隆隆的雷声，像炮竹的爆炸声，带着无穷无尽的戾气，划过天际。
疾风骤雨卷席大地，雨声更响了，风声也更清晰了。树叶刷刷，随风摇曳。
雷、雨、风声实在太大，床上正处于睡梦中的男人被惊醒。他动了动眼皮睁开眼，眸光下意识扫向旁边，那里空空如也。
司承硕心一慌，抬头扫视一圈，瞟见坐在阳台上的人，心缓缓落下来。走过去将人从椅子上抱起来，问：“不困吗。”
顾栖恍神，摇头说：“不困。”
怀里的人体温低的吓人，估计坐了有一会，全身冷冰。司承硕将人往回抱：“再睡会儿。”
每到下雨天，司承硕都心生烦躁，觉得这样的天气总给人心情蒙上一层阴影。而顾栖喜欢下雨天，每到这个时候，心情跟应景似的，莫名享受这样的宁静。
顾栖这段时间都比较清闲，早上司承硕问她要不要去公司参观，她想了想说，“好啊。”
知道他是学计算机的，也在新闻报道里知道他带领的科研团队研制了人工智能。那段时间他在新闻风口浪尖上，几乎让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个AI天才。
两人简单的吃过早饭，顾栖跟着他去了公司。司承硕将车停在公司外，拉着她往里走。顾栖边走边四周打量，公司名称“COSTIER”被设计的独特别致，低调奢华。
这是一栋独立的办公楼，占地面积很大。外围种了一些绿植，被修剪的干净整齐，错落有致。一层的前台后面，有一个独立休闲餐厅，里面有咖啡，还有各式各样的甜品。二三四层是员工办公区，五层是科研室，六层承硕司承硕和秘书助理的办公区，以及会议室。
司承硕简单的带她转了一圈，走廊里有不少路过的员工，纷纷朝他们打量，不过也懂分寸，短短瞟一眼就各忙各的去了。偶尔在走廊里正面碰见个别员工，都齐刷刷出声问好，对人的基本礼仪做的很到位。
只是顾栖不知道的是，她们人前礼貌，不代表人后也礼貌。
二楼办公区多数是一些职能部门岗位，如人事，财务，后勤等。此刻工作比其他部门稍微闲散些，因此传来不少议论声。他们讨论的话题，无非就是早上看见的一幕，总裁和他的女朋友。
网络部小张凑上前，趴在桌子上：“我看见了，超级漂亮哎，白，瘦，高，关键气质还特好。”
财务部的晓晓正在接水，插了句：“我也看见了，俩人很搭，俊男靓女，养眼。”
“还别说，我一女的看了都羡慕。”连人事部的小敏都忍不住参与进来，八卦几句：“不过，我总觉得她有点儿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看见过。”
“是不是这个。”另一个人凑过头，抬着着手机，将电影节那晚的视屏扒拉出来给他们看。
“我说这么眼熟，难怪。“小敏有些激动，“她就是枂栖？暮色浮城的原创作者，这书我都看三遍了。她写的其他书也都看完了，一本没落下。差点哭瞎。”
她是枂栖书迷，活脱脱的铁杆粉啊，说着又盯着手机屏幕确认了一遍。
晓晓笃定：“是她没错了，我早上看的倍儿仔细，和这上面的人是同一个。”
“不行，我得找她要签名！！”小敏激动的不行，已经忘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我都喜欢她好几年了，她的书签，一直都没有机会拿到。”
小张斜她一眼：“不止你拿不到，就没人拿到过。她不像别的作者，天天搞策划，预售活动的。”
“是啊，她给人的感觉总是很低调高冷，又神秘。”晓晓摇头，不知道怎么描述才算合适。
“我就喜欢她这样的。”小敏已经疯魔了，满心想着书签。
“上班时间，你们几个干什么呢。”部门主管刚开完会走进办公区，就看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围在一起评头论足，议论纷纷。
众人听见声音，立即作鸟兽散，装模作样的忙起来。
顾栖跟着司承硕在五楼科研室转了一圈，愈发觉得这是个科幻神奇的地方，这像是处于太空新球一般的感觉，使人心智魔化。
顾栖盯着中间的机器人看了半晌，问：“他会说话吗。”
司承硕上前，按了下背后的按钮，机器人身上瞬间发出淡蓝色的光，随即对她绅士的行礼，机械般磁性般的声音传来：“你好，顾栖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求。”
顾栖瞪大眼睛，“他怎么知道我名字。”
司承硕笑着将她的手抬起来，机器人摆动手臂，指关节握上她的手，摇动了两下。质地坚硬的触感，很奇妙的感觉。
顾栖觉得不可思议。
司承硕：“还有更有趣的，以后带你慢慢玩。”
“好啊。”
两人坐电梯上了六层，中间顾栖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司承硕手探上她的额头，温度和平常一样：“是不是昨晚着凉了。”
“有可能吧。”
提及昨晚，顾栖脸上火辣辣的，含糊其辞道：“别担心，我没事儿。”
偌大的办公室里，此刻安安静静的，顾栖靠在沙发上看书，司承硕低头忙碌，渐渐的两人都忘了时间。
今儿个秘书调休了，俞郴外出，还没回来，没人提醒吃饭这回事儿。
没一会，顾栖肚子轻响一声，她放下书，看见司承硕还在忙活。想了想起身对他说：“我出去下，马上回来。”
司承硕抬头叮嘱一句：“别走丢就成。”
“嘁，我又不是小孩子。”顾栖无奈，人已经出了门。
她按了电梯，到了一层。这会儿正是饭点，食堂都是人。她自顾自的去窗口要了两份米饭，还有几个菜，让老板打包。
周围有人早上见过她，不禁多瞟两眼。美女谁不爱看啊，特别是这么漂亮的气质美女。
人事部的小敏和同事吃完饭往回走的时候，恰巧看见顾栖，眼睛一下子就直了，两条腿在原地定了会，脚底生风，不顾形象地跑过去。
旁边两人一愣，为她这突兀的动作汗颜。
“顾老师等等。”
顾栖刚出食堂，听见背后的声音，回头问：“是在叫我吗？”
小敏猛点头：“您好。”
顾栖顿了顿问：“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女孩犹豫片刻，不好意思的说：“我是想问，您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顾栖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问：“签名？”
女孩知道自己太唐突，小心翼翼声如蚊蚋的温吞道：“我是你的书迷，一直很想要一张您的书签。”
顾栖恍悟。
顾栖在网络上有很高的人气和知名度，而她却不自知。身份没曝光前，她从没做过给人签名这回事。也或许是之前助理知道她不爱弄这些，从没和她提过此事。
顾栖笑笑说：“可以啊，带笔了吗。”
小敏忙说：“我上去拿。”
“我也上去，一起吧。”
女孩儿忙笑着点头，看似开朗，却带着拘谨。
电梯在二楼停下，顾栖站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把手里的饭菜放到座子上，拿过笔在她本子上落下自己的名字。签名对于她是一种难以言说，描述不清的感觉。她始终觉得，自己的名字还不足以在别人的纸张上留下印记。
这是藏在她内心深处最客观真实的原因。
“谢谢！”女孩将本子攥在手里，宝贝的不得了，频频道谢。
顾栖愣了半刻，有些不可思议，一个签名就能让她这样兴奋。她的开心好像很容易就得到了满足。
她笑了笑：“那我先上去了。”随和的语气。
楼梯上升的间隙，她愣神了。
电梯门开，外面站了一个人。司承硕推开一步，挪揄道：“去这么久，还以为你自信的走丢了。”
顾栖白了他一眼，刚才没发现手里的饭还怪沉的，正好人来了，袋子顺带往他身上一塞：“我去个洗个手，你先吃。”
司承硕将饭放在一旁桌子上，对她背影说了一句：“我也要洗手，一起。”说着大步追上去。
顾栖眼角勾起一抹弯度，有时候觉得他像个幼稚成年人。
出来时，他在等她。
“走吧。”
吃了饭，顾栖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屋里空荡荡的，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时才瞥见桌子上的纸条。
他开会去了。
司承硕回来是一个小时后了，进门见她坐在沙发上翻着上午的书，惬意安静的样子。
顾栖听见脚步声抬眼，懒懒地问：“忙完了？”
“嗯，完事了。”
空气静了一秒，顾栖察觉到他眼里的肃静，以及那张带了疲惫的脸。
“看你这样子，是会议不顺利？”她站起来朝他走过去，细白的手摸摸他的脸，随后指尖落在他太阳穴两侧：“闭眼。”
司承硕听话的阖上眼，那双柔软的手不轻不重的开始按揉，意想不到的舒服，他整个人瞬间放松了许多。
从头部到肩颈，顾栖力度拿捏的刚刚好，完事后微微喘息，双臂酸痛。问他：“感觉怎么样？”
司承硕拉过她的手，玩弄似的捏了两下：“舒服的都快睡着了。”
他说完问：“你还有这技能？”
顾栖：“是啊，才艺多着呢。”
想起小时候给顾远舟也是这么按的，到现在一晃都过去十多年了，那画面已经变得恍然模糊起来。
“那改天要好好见识一下。”司承硕说着，将人搂进怀里，吸了一口她身上带着温暖的清香气息。
几年前在咖啡厅见她那会，身上好像也是这样的味道，那时远远的萦绕鼻尖，现在近距离，让人更加沉迷。
顾栖在，司承硕今天下班走的比往常早。
车上他问：“明天有打算没？”
顾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说：还好。”
“那就再陪我一天。”
“不要。”她说，“我可不想让人觉得你有个整天不干正事的女朋友，况且我有事。”
司承硕极淡弯了下嘴角，也没勉强：“那明儿晚上陪我回家吃个饭？”
顾栖：“回家？”
司承硕：“嗯，回家。”
顾栖：“哪个家？”
司承硕：“有家人那个家。”
顾栖：“……..”
司承硕见她犹豫，以为是有所顾忌：“放心，他们人很好相处，用不着拘束。”
顾栖倒也不是多紧张，就是觉得这速度，好像有点儿快。
司承硕之所以带她回去，完全是因为最近秦母反复不停的给他介绍对象，估计也是授了老爷子的旨意。他现在哪有心思弄那些，瞥了言顾栖，一个足够了。
两人去附近餐厅吃晚饭，司承硕碰见了熟人。
萧柏晗坐在靠窗户位置，悠闲地品着高脚杯里红酒，看起来很是恣意。
司承硕拉着顾栖走过去，抬脚往人小腿就是一脚。
“我去。”萧柏晗惊呼，“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司承硕脱口而出，“你家开的？”
话落，他略思考一秒，这地儿好像还真是他的地盘。
正好，省了顿晚饭钱。
两人聊的尽兴意，可顾栖看见这人，脸上瞬间没了表情。萧柏晗看似不在乎，却也有些不自然。
这层不为人知的关系，着实令人尴尬。
空气中流动着几分怪异的气息。司承硕多敏锐一人，自然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的低气压，却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萧柏晗没来得及和他说，顾栖闭口不提。
后来的后来司承硕问起萧柏晗，才得知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切确地来说应该是名义上的。
两人闲聊的间隙，从对面走过来一个女孩，年轻漂亮，气质干净。起初顾栖没注意，待人走近时，双方脸上都露出惊愕。
“栖姐，承硕哥？”
“琦琦。”
司承硕朝米琦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萧柏晗侧目瞅了一眼：“都认识？”
米琦点头：“认识。”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是这么巧合。
她们得有四五年没见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