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栖到医院后从张医生手里拿到了最终的病历检测报告。上面的内容日期,俨然决定了她在这世上最后的存留的时间。
走廊里,顾栖略过文字,盯着上面的数字,一阵恍然,连对面走过来的人都没看见。撞到人后顾栖才反应过来:“对不起,你没事吧?”
程沁稳住身体说:“没事。”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有些惊诧。
顾栖朝她点点头,没多做停留,抬脚从她身旁掠过。她这会心里想的全是张医生临走时叮嘱的话,压根没仔细看程沁。
程沁在她走后回头,目光落在她背影上看了眼。刚才顾栖手里拿的病历,上面的印章只有接受过急诊治疗的人才会有。
程沁思索半刻,在前方转了方向,进了另一个办公室门。
程沁刚毕业回国,在这家医就业当了外科医生。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眼,她便知道顾栖手里的病历意味着什么。
张医生正在认真分析顾栖的病情,想找到突破口,对她进行下一步的治疗分析。程沁敲了两下门,“请进。”
程沁推开门,面带微笑,“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张医生笑笑:“不碍事,坐吧。”
两人作为同事,平时相处的也不错,程沁也不见外,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
“程医生找我什么事?”张医生开口问。
“是有点事情,想耽误你几分钟时间。”程沁会心一笑。
“不妨直说。”
“我刚才在走廊里碰见一个朋友从你这里出来,叫顾栖,我想知道她身体是出什么状况。”
张医生面露惊讶:“你们认识?”
程沁点头:“她是我未婚夫的好朋友。”
张医生一脸明了,眼底有些许惆怅:“难怪她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医院检查,原来是瞒着病情。”
程沁问:“很严重吗?”
“你看看就知道了。”张医生拿过顾栖的病历,递给她。
程沁默不作声的翻开,看到最后眸色渐渐沉凝。
“都这么严重了,怎么没住院治疗?”程沁微微皱眉,合上病历还给他。
张医生摇头:“我已经劝她好几遍了,她一再推脱,说要考虑一下。她的病情现在只有接受长期治疗,才有恢复的可能。不过存活几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要是放弃治疗,她最多只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程沁目光忽然变的晦涩难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们会想办法劝她住院治疗的。”
张医生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作为医生,我们不能放弃对病人的任何一丝生存希望。”
“我明白。”程沁起身:“那我先去忙了。”
“去吧,顾栖的事情还要辛苦你。”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程沁回到自己办公室,登录内部系统,查了顾栖的电话号码存下。外面的护士跑进来,说五号房病人出现伤口恶化。
程沁将手机塞进口袋,快步出了办公室,往病房走。
顾栖出了医院,站在马路边打车。不知道被风吹的还感冒了,突然感到一阵头晕恶心。
出租车司机到达目的地,按了两下喇叭,余光瞥见蹲在路边的人,伸出脑袋问:“是你打的车吗?”
顾栖抬手擦了下因干呕激出的泪花,直起身体回答:“是我。”
上了车司机见她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顾栖摇头,“没事,刚从医院出来,可能着凉了,休息一会就好,谢谢你。”
年轻司机听她这么说,没再出声。他主要也是担心客人坚持不住晕倒在车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幸好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到家的时候,顾栖状况已经好多了,就是觉得疲倦困乏。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顾栖躺在床上,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未接电话里有三个是司承硕打的,一个是米琦打的。还有几条未读短信。
顾栖给米琦回了微信,拨了司承硕的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正在等她的电话,在第一时间接通。
“怎么不接电话。”司承硕气息微沉,声音不似以往那般平静,夹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与不安。
顾栖明显感到这人是着急了,开口解释:“刚才是睡着了,手机静音,没听见。”
司承硕像是勉强听进去了,开口说:“我在你家门口。”
顾栖捏着手机的手一顿,掀开杯子披了件大衣,小跑出去。
司承硕下车等在门口,面前的门被打开,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面前,手里拿着还正在通话的手机,面色带着刚睡醒的绯红。
两人并肩进了屋,顾栖刚才一急之下跑出来,连灯都忘了打开。此时客厅一片暗黑,顾栖伸手摸开关,太黑了半天没找到,刚想打开手机电筒照,哪知下一秒,手腕被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扣住,身体被笼罩在黑暗里。后面是墙,前面是一堵人肉墙。
司承硕低头嗫住她的唇瓣辗转吮吸,顾栖呼吸一窒,舌尖发麻。口腔鼻翼间全身他身上清冽的烟草味。
这段时间两人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司承硕想元旦节那天带她回家吃饭,所以今晚特意提前安排好所有事情,过来找她。几天没见,身心都带着无法抑制的想念。
今晚的司承硕动作略带粗鲁,理智频频失控。
顾栖心头强烈的预感,渐渐淹没在他一遍又一遍的热情中,随着时间无声堕落。
——
算了算时间,距离元旦只有一个礼拜。顾栖把工作室转到孔靖钰名下,得到了一笔丰厚的薪酬。下午顾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司承硕的朋友,说有事找她。
对方给了她一个地址,顾栖思忖片刻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顾栖赶到的时候,程沁已经到了,她抬手朝顾栖招了下,顾栖朝她走过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
“不知道你找我什么事。”顾栖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还有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你指的是哪次呢?”
顾栖皱眉,不明所以然:“难道见过很多次?”可她确实除了觉得眼熟,再没其他印象了。
程沁没接话,她记得张医生说过,她的记忆会随着时间逐渐衰退。
“我叫程沁,是司承硕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顾栖脑袋里蓦地闪过一张模糊的脸,再看程沁,瞬间明白过来,
顾栖淡笑了一下,将话题带入主题:“那你今天找我是?”
“在说接下来的事情前我要向你道歉。”程沁目光真诚,顾栖捉摸不透她话里的意思。
“前几天我在张医生那里,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病历。”
顾栖呼吸一滞,放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收紧,目光清冷。
程沁解释:“我在那家医院任职。”
顾栖轻吸一口气,淡道:“那也不是你随便侵犯别人隐私的借口。”
“我很抱歉。”程沁解释,“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情和你说,是关于司承硕和你的病情。”
顾栖敛了表情,目光清淡,“他要是喜欢你,我由衷祝福。可若是你一时兴起耍手段,恐怕会功亏一篑。”
程沁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是一时兴起,我对他的爱,不会比你少半分。”
“他喜欢你吗?”顾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一针见血。“是荒谬的占有还是爱,你应该静下心好好思考一下。”
程沁被说的一时无言,半晌复杂的看向她:“不愧是作家,口头争论我说不过你。”
“你过奖了,我能走到今天,并不是靠口头争论吃饭。”顾栖所幸一次性把话说开,“即便未来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那也是他的选择,谁都无权干涉,无论你还是我。”
“你今天找我,无非就是想试探我会不会继续选择和他在一起,因为你也没有把握,在我离开后,他会不会和你结婚。”
她的心思,顾栖看的一清二楚。同是女人,也不想让她太难堪:“祝你好运。”
咖啡厅外飘着雪,顾栖沿着斑马线往前走,冷空气里大量雪花随风飘散,没多久顾栖衣服上落了一层雪花。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像一阵疾风来回穿梭。顾栖仿佛在静静聆听来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也近乎贪婪地呼吸着这座繁华城市角落里的冷空气。
元旦前一晚,顾栖坐上离开北京的飞机。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