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阿如温查斯和苏合的交易,我只是交易的一部分,阿如温查斯想要的是苏合手中的人。
而我,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交易。
阿如温查斯放松对我的警惕,不过是因为我跑不出主帐,只要他不靠近我,我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危害。
我已经一只脚迈进了深渊,还有一只脚踩在岸上,只等着阿如温查斯一声令下,苏合将我推入深渊。
在那一瞬间,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连日的痛苦化为泪水,滴滴落在地上。
身后有声音响起,我擦干脸上的泪水,跪拜在地。
这个人腰间有着一把金刀,整个王帐只有一个王和三个王子,眼前的人是谁已经显而易见。
“奴不该冒犯王,也不该惊扰王,请刺死奴,以惩罚奴的罪过。”
我很想激怒眼前的北疆王,可是我每次都赌输了,我已经赌不起了。
只希望北疆王能够如我所愿,让我安心死去。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北疆王这样问道。
“奴,三王子之奴。”只是因为是奴,一直都在被操控,从来没有过自己选择的权利。
“既然你是老三的奴,便随我回主帐吧。”北疆王的声音很是温和,“陪我说几句话,杀你的事情之后再提。”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没有选择自己去处的权利,没有选择自己生死的权利,更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利。
北疆王一手扶起了我,带着我走向主帐。
他身形高大,我要走三步才能赶上他迈出的一步,然而他并没有像是其他人一样大步往前走,反而照顾着我的速度,让我不用着急往前走。
主帐的很远,在走了一刻之后,他突然开口说道,“再这么走下去,大概就要天黑了,你要小心一些。”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说这些话的意思,突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然后我被他抱在了怀里。
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只要我手里有一把匕首,现在就可以要了这个北疆王的命。
可是我没有匕首,为了防止我伤人,我身上连一支簪子都不曾有过。
北疆王走路的速度极快,我看着周围的帐篷迅速后退,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跑起来了。
可是这人的心跳声一直很平缓,没有任何的变化。
又是一刻钟后,终于到达了主帐,周围的人纷纷向北疆王行礼,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主帐。
他将我放在塌上,人却走到了几米远的地方,搬过一个矮几坐在我的面前。
“你是哪里人?”
“……金陵。”我移开视线,不与北疆王对视,我怕自己会在对视间,让他发现我在说谎。
“那是一个很好的地方,我曾在你们中原的书上看过,江南多才子。”北疆王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笑意,“你的名字呢?”
我看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我问的不是草原名字,而是你在中原时候的名字,怎么,不能说吗?你要是死了,总不能给你立一个无名碑吧。”
“……宁。”
北疆王沉默了片刻,稍后说道,“安宁,平安,是个好名字,可见你父母对你的期盼。”
然而安宁这个词,只是以前的事情。
“你很像我的故人,我小的时候在你们中原的边关长大,认识了一个很善良的中原女人。可是没等我说要娶她,她便入了宫,成为你们中原皇帝的女人。”
听到北疆王的这些话,我心头一跳,想到了什么。
母亲……就是边关将门之后。嬷嬷们都说我和母亲有七成像……
“更可惜的是,她死了。”北疆王的语气沉重了下来。
“什么?!”我突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长公主,也就是她的孩子病逝,她被打击到了,所以也跟着去了。”北疆王眼睛看着手纹,脸上确实是伤心的样子。
然而此时,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现的比他更伤心。
可本该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为另外一个人伤心?
“唉,年纪到了,听到故人不好的消息就伤心了。”北疆王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帐篷外走去,“我还有些事情,你先在这里待着。”
北疆王一走,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今天我得到了母亲的消息,竟然是母亲逝去的消息,本来很是康健的一个人,一年来连风寒都不曾染过。
竟然因为我的事情,夺去了母亲的生命!
母亲,女儿不孝!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母亲那么好的人,却要落得这样的结局?
都怪我,若不是我想要看乞巧节的河灯,又怎会被贼人得手,最终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强烈的悲伤让我止不住地呕吐,第一次我想要感谢北疆王,感谢他及时离开,让我不至于显得那么狼狈。
眼前的一切都成为了幻影,那些痛苦与悲伤将我整个人埋了起来,我的眼睛告诉我周围有着其他的人,可是我的心告诉我,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眼睛被人用手蒙上,一道饱含善意的声音轻轻说着,“睡吧,睡醒了一切都过去了。”
醒来时,外面的天色未亮,帐篷内还燃烧着烛火。
我被妥善安置在塌上,帐篷内除了那个北疆王外没有其他人,而那个北疆王坐在一处查看着什么东西。
“王会赐死奴吗?”
“为什么要将自己逼上绝路,在草原上,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北疆王没有抬头,依旧在看着那些蝌蚪一样的文字,“你就没有恨的人吗?”
我只恨我自己。
恨我自己为什么要任性,恨我自己从来都没有赌赢过。
如果一开始就是被送给北疆王,情况绝对不会比现在更糟。
“是阿斯将你变为奴,恩和让你的出逃失败,苏合使你进退两难,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你不恨他们吗?”北疆王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们是北疆的主人。”我没有说恨或者不恨。
“宁夫人,从今天起,你亦是北疆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