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大悲大喜的缘故,是夜,老妇人的病情加重了。她大口大口地咳血,一直咳个不停。
楚白知道情况危急,他拿起王老板的钱,又用自己卖柴的钱凑了凑,连夜跑了出去。
“大夫,大夫,快开门呐!”楚白用力地拍打着赵大夫家的大门。
“来了,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晚上的,你小点声。”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留着八字胡,身材精瘦。
“大夫,王大娘快不行了,你赶紧去看看她吧!”楚白说着便将一袋子铜板塞到了中年男子手里。
“王大娘?”中年男子一听是王大娘,脸色就是一冷。
“咳咳,”这时里面又传来了另一道声音,“你王大娘怎么了?”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拄着拐杖从屋里走了过来。
“爹,王大娘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年男子有些不悦道,“她能有这下场也算是报应。”
“你懂个屁!”老者直接骂道,“你这么不肖,是不是也算我的报应?”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中年男子嘟囔道,“他这诊金也根本不够啊。”
楚白顿时就急了:“王老板不是跟你们家交情不错吗?你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呵呵,”中年男子冷笑道,“他王家什么时候跟我们家有交情了?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难道是欠我们家诊金欠出了交情?”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老者打断了两人,“赶紧去给我拿药箱来。”
中年男子顿时就慌了,他赶忙劝道:“爹,这外边又黑又滑的,要不我替你出诊吧。”
“你这意思是说你爹我不中用了?”
“不,不是。”中年男子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怕你冻着吗?”
“行了,去给我拿医药箱。”老者摆摆手,“把那株老参也带上。”
“那株老参可是我买给您的呀!”中年男子顿时就更不乐意了,“再说,王老板的媳妇是断然不会掏这药钱的。”
“去拿!”
老者几乎是吼了出来。
老大夫年纪大了,走的不快,一路上絮絮叨叨的。
通过他的讲解,楚白也总算明白了两家以前的恩怨。
原来,王大娘年轻时跟她的儿媳一样,对自己的婆婆很是刻薄。赵大夫一家替王大娘的婆婆瞧病,用了不少的药,结果王大娘却一分都不肯掏。
楚白不解道:“那王大娘的老公呢?他就不站出来管管吗?”
“唉,王大娘的老公也是个窝囊废,被你王大娘治的死死的。”老大夫叹息道,“就跟今天的王老板差不多。”
“他们这一家啊,男人向来懦弱,被自己的妻子治的死死的。而生下的孩子呢,从小又长于这种女人之手,将来也会被自己的妻子管的很严,也就谈不上有没有孝心了。”
老大夫最后总结道。
楚白沉默不语。
老大夫又道:“我每次去王老板的店里吃饭,他都不肯收钱,又把饭菜的分量做的格外的多。他那点心思,我还能不懂?”
“他的孩子叫彬彬吧,今年才五岁,就已经很听翠花的话了,一点都不敢调皮,将来恐怕又是一个王老板啊!”
老大夫继续碎碎念着。
“一个孩子能懂什么啊,还不是大人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学?现在王老板唯唯诺诺的,将来他的孩子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王大娘家。
王大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边还有一大滩的血迹。
老大夫替王大娘把了把脉,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我们来晚了!”他叹息道,“她已经走了。”
楚白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王大娘最终还是走了,没能熬得过这个冬天。
王老板也算是个体面人,为他的母亲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自己也是哭的稀里哗啦的。
只是人都走了,他又在哭给谁看呢?
“你就先在我母亲这里住下吧。”王老板对楚白道,“葬礼后剩下的一些吃的喝的也都归你,谢谢你对我母亲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
“小乞丐,你要明白我并不是那种心思歹毒的女人,”翠花也对楚白道,“我之所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完全被是婆婆她逼的……”
楚白在一旁麻木地听着这对夫妻倒着苦水,心情复杂。
王大娘或许不是个好婆婆,但翠花更不是个好儿媳。悲剧就在于他们两个没有人肯迈出宽容的第一步,反而一遍遍地彼此伤害。
第二天一早楚白就离开了,他什么都没拿,只带走了自己卖柴攒下的几十个枚板。
既然已经能够自立,他便不再需要别人的施舍了。
……
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楚白蜷缩在一间破庙里瑟瑟发抖。
“今夜可真长啊,也不知道再过多久天才能亮。”楚白感叹着拿出一个又黑又硬的馒头啃了几口。
这时,一个小巧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竟然是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
这里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小女孩?
楚白心中一紧,她不会是什么山野精怪吧!
他挑了挑身边的火堆,才看清眼前的小女孩——她头上并没有什么尖角,身后也没有尾巴。
小女孩依旧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楚白这才明白,她应该是饿了。他取出了那个又黑又硬的馒头,在小女孩面前晃了晃。
小女孩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
楚白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把馒头收了起来。
一个馒头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小女孩依旧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她。
楚白转过身去,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不一会,小女孩就绕到了他的面前,盯着他看。
楚白气恼,干脆闭上了眼睛。
只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注视感,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楚白猛地睁开眼睛,想要骂她,却又被她那无辜的样子刺痛了心灵。
他想起了自己当初乞讨的自己!
只是小女孩要比当初的他笨多了,竟然乞讨到了一个乞丐身上!
楚白叹息一声,将馒头递给了她。
小女孩拿起馒头赶紧啃了起来,却怎么也啃不动这个冻得硬邦邦的东西。
“你等我一下。”
楚白去庙外取了一些雪花,然后将雪洒在馒头上,再在火堆上烤热。
这下馒头就变得松软了。
“你叫什么?”楚白问道。
他现在已经确认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
“苏微。”小女孩脆生生地回答道。
“你的家人呢?”楚白又问。
苏微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飞走了,”她眨着眼睛道,“他们没带上我。”
楚白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我的家人也飞走了,没能带上我。”
苏微身上有一枚玉佩,上面用小篆刻着一个“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