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一行人沉默的围在院子里,沉重的氛围在他们间散发开来。
“吱呀~~”院门发出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进门来的老钟对着另外的三人点点头,然后看向张队,张队拍拍手,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力,说道:“好了,这里的事已经不是我们能管的了,收拾收拾,准备回警局。”
“等等,”方矩有些不可思议,短短时间内的经历让他有种坐过山车般的起伏,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种种异常,就是为的等张队接下来的行动,可现在张队却要撒手不管,这颠覆了他二十多年人生观,“就不管了?你们是警察,警察就该管这些,刚刚还死了一个人,你们就准备走?”方矩神情激动的质问着张队。
可张队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他看了方矩一眼,反问道:“那该怎样?留着这里等死?就因为我们是警察?真是无懈可击的理由。那么你呢?为什么还要留?因为你的任务是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方矩一下子萎靡下去,张队说的没错,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他们做的更多一些了,他低落的说:“你果然知道……是,没错,我必须在这里待到天亮。我也没有资格让你们送死,但你们至少知道不是吗?我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现状,但你们既然知道那么多,”他的眼神变得希冀起来,“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张队叹了口气,拍了拍方矩的肩膀,“是,办法肯定有,可我们三个只是编外人员,我们也……”
方矩一下子拍掉张队的手,眼睛盯着张队,说道:“那你就准备什么都不做?哪怕通知一下那些村民呢,”他伸手指着小张,继续说道:“他的那本书呢?连高丽芳都能装进去,那为什么不拿它去装其他鬼?”
张队突然愤怒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方矩,恶狠狠的说道:“你以为这些东西是谁带来的?你们这些外来者,你们出现在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一定会出问题。你反复质问我们为什么不去救人,那你呢?我可以告诉你,你的那把柴刀根本没用,你能伤了那鬼完全是因为你的体质,”他转身拿过小张的那本书,一把把它塞在方矩的怀里,“去啊,拿着这本书去啊,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做的啊,别拿你不会用当借口,你们不是能看见一件物品的使用方法吗?”
方矩看着张队,眼神蕴含着失望,他冷冷的说:“真不敢相信你会说出昨天晚上那话。”然后转身朝着村子里走去。
等的方矩走远,小张小心翼翼的问张队道:“二叔,你不会觉得这里的村民都该死吧?”
张队白了小张一眼,说道:“这种愚蠢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免得我怀疑你智商有问题。”
小张汗然的摸了摸头,问道:“那二叔你这是?”
“那小子不错,就是嫩了点,帮他一把,留个善缘,我有直觉,以后还会再见的。好了,我们也该去把那几个大的怨魂给收拾了,可别让他死咯。”说罢,张队转身向屋里走去。
小张一脸痛心的表情,“叔,那你也别慷我之慨啊。”
“……回去赔你一本,就是效果没你那本那么好就是了。”
“我里面那么多怪诞呢……”
“都给你取出来了,就留了一个在里面。”
“留了什么?”
“屠夫。”
……………………
另一边,冷静下来的方矩观察着手里的书,握在手里是冰冷的质感,感觉像是石头一样,正面浮雕着一个囚笼的图案,而背面则雕了一棵树,上面站着一只形似乌鸦的鸟,整体上呈现哥特风格。而里面的却不是纸张,而是某种兽皮,但只有第一页有图案,是一个瘦弱的屠夫形象,其余页都是空白。
方矩揉了揉眉头,然后看向眼角处的红点,当他拿到这本书的时候就出现了,无疑,一定与这本书有关。
方矩把注意力放到红点上,然后眼前就出现了一份类似于物品报告的表。
【检测到价值物品,探测功能开启,注意:仅限此次自主启动】
【物品:囚徒】
【功能:可囚禁一切非常理之物并使其为己用。注意:“常理”随持有者改变而改变。】
【注:一件位格很高却鸡肋的物品,你囚禁它的前提是打的它半死不活,但里面的“屠夫”是个好东西,简单来说,你赚大了。】
【检测到可收纳物品,收纳功能开启。】
【注:字面意思你懂吧?但是别多想,它只能收纳你的沉重极限以下的物品,而且重量不减,最最重要的是,物品取出时是在你手里。】
方矩关闭了眼前的科技感十足的屏幕,也熄灭了装一大堆东西,然后半空出现砸死敌人的想法,转而关注起探测功能来,方矩对着眼前的花草土地试了一下,得到了“生命物体无法探测”“生命物体无法探测”和“即将化为鬼蜮的土”的结论后,想了想,对着自己使用了探测功能。
【一个不那么普通的人,你手持的任何物品都会和你一样,对无实体的东西产生打击。】
不能探测生命物体,但可以探测自己,而且和别人家的主神空间不一样,没有什么四维属性什么的,不过也对,如果能把一个人的身体情况都探测出来,那这个探测功能就是一个bug级的功能了。
想到这里,方矩不在多想,而是快速赶向出现在视野里的村民家,毕竟现在自己最起码有两个手段可以制裁那些鬼物,已经没必要害怕了。不可否认,人类对于未知事物会害怕,但一旦这个事物不在神秘,那么总有一些人会去挑战它,这种行为叫作死,也叫前进。
李德发很老了,年轻的时候不信科学,信了一个神婆的鬼话,娶了自己的一个表妹,后来生了个傻儿子,三十好几还讨不到媳妇,没办法,把棺材本拿出来找罗五他老婆买了个儿媳妇,第一胎生了个没把的,扔了,第二胎好,生了个大胖小子,可把自己高兴的,虽然连着生两胎,把那个买来的小姑娘给累死了,可李德发觉得值了,几千块钱换一个孙子,再说了,自己还把她给埋了,算是对得起自个儿的良心了。
可后来孙子丢了,这可要了李德发的命,全村人没找到,把李德发气的,一帮子废物,以前找那些逃跑的女人的时候就找的到,李德发急啊,没办法,明知道自己村里经不起查,但还是报警了,但提前和村里人打了招呼,把那些买来的、到现在都还不听话的女人全部活埋了,反正在家里也不干活,也就平时晚上在床上用一下,还不配合,还不如村头的王寡妇,就是贵了点,到是有几个舍不得,但都用狗链子锁好了。
李德发一直愁啊,一边担心警察把那几家留下来的人查出来,一边又怕警察做不到自己的孙儿。不过今天晚上倒是有些不同寻常,自家那条大黄狗晚上居然不找自己要吃的了,还是得去看看,可不能让别人药了去。
李德发穿好鞋,从里屋出来,正准备去院子里看看,结果就听见自己儿子那屋有响动,李德发叹了口气,估计又是尿床上了,口中说了句:“造孽哦,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了债,你龟儿是我今生的讨债鬼。”
李德发开了儿子的房门,口中骂道:“你是教不转的牛嘛……”可后面的李德发骂不下去了,因为房间里一片血腥,自家的大黄狗正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大快朵颐,吃的好不畅快。
“啊~狗杂种,老子杀了你。”李德发双目充血,抄起手边的凳子就冲了上去,竟生生的把大黄狗砸成了一滩血肉,可因为大黄狗是在他儿子身上,所以导致了人肉狗肉混在一起。李德发喘着粗气,凄惨的哭着,“儿啊,我的儿啊~~~”可仔细去听,哭声中还有一分解脱的感觉。
“爷爷,”突然,一声小孩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李德发听出那是自己孙儿的声音,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高声应道:“孙啊,你终于回来了啊,”一边应着,一边向院子里走去,可一出房门,他就看见他的孙儿和刚刚死掉的儿子,还不等他惊吓,他的儿子就说:“爹,我把小安带走了,你不要想我们。”
“狗杂种,你敢!!!!”李德发大怒,“把小安留到起。”说完,李德发就追了上去,可他无论怎么跑,他的儿子和孙子都离他几米远,既不远离,也追不上。可已经气急的李德发哪里在意这么多,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追上去,留下自己的孙儿。
于是方矩一进来就看见了一个老头在院子里原地跑着,关节处都已经跑出了血,脸上还都是半干枯的血迹。而一旁则是一个红衣女鬼在慢慢解刨一个肥胖的男鬼,男鬼一脸的凄厉,可女鬼却是一脸兴奋。
方矩握紧柴刀,一个助跑,跳起一刀劈在女鬼身上,女鬼不躲不避的受了一刀,发出凄厉的叫声,显然是没想到一个大活人能伤到她,她受了一刀后,连忙躲避第二刀,可方矩那能让她如愿,第二刀也不劈,直直的向前刺去,女鬼见此,也是一发狠,不顾自己的伤口,硬生生的又受了一刀,但也把手在方矩眉间点了一下。
一瞬间,方矩感觉自己身处地狱,恍惚间见到一幅幅画面,在阴暗的地下室里,自己吃着发霉的馒头;在一个房间里,一个肥胖的男人在自己身上蠕动着;在地下室里,四肢被锁,一个老头在自己身上恶心的蠕动;在昏迷的时候,被人埋在土里……
“呼~呼~”方矩丢掉自己手里的刀,跪在地上,双手奋力的掐着自己的脖子,眼泪和汗水齐下,口中不停的喘着粗气。
那是怎样的苦难?方矩恐惧的想着,脑海里尽是恐惧。
方矩停手了,可那个男鬼挣脱了枷锁,他眼里尽是仇恨,带着愤怒朝着受伤的女鬼冲去,女鬼本就受了严重的伤,一时应对不佳,被男鬼咬到了脖子,带下一大块黑雾,于是,女鬼又淡薄了一些。正当男鬼快意的笑着的时候,跪在地上的方矩突然抬起头看见了他。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他,就是他,我要杀了他,我要他死。方矩双眼通红,口中大喊一句:“屠夫。”
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方矩身后,然后手中的刀一挥,对面的男鬼的笑声就嘎然而止,他应该再也笑不出来了,毕竟没了头还是很难做出“笑”这种动作的。
女鬼乘此机会就想跑,可屠夫看了她一眼,一瞬间,女鬼感觉自己如至冰窖,身体僵硬,更是不敢乱动了。
屠夫震慑住了女鬼,低头看向还在跪着的方矩,手往方矩头顶上摸了一下,方矩一下子就冷静下来。方矩站起身来,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和汗,对着屠夫道了句谢,然后看向一旁躺着地上老头。
方矩认得他,他就是丢了孙子的李德发,以及……刚刚看见的地狱般画面里的老头。
李德发早在方矩砍向女鬼的第一刀的时候就从幻象里出来了,他看见战斗的全部,显然,这个冲进自己家里的警察赢了,看来自己能活下去,但他不敢多说话,他不是傻子,看得出这个警察看自己眼神里的浓浓厌恶。
方矩现在很迷茫,他突然想起了罗五死前的一个问题:什么是正义?
方矩真的很想放任女鬼做她想做的事,他想什么都不管,就像小说里的主角,杀一个恶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不符合法律,但是符合大多数人的正义感不是吗?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会被人喷圣母婊的,就像自己十几岁时喷别人那样。可他不能那么做,如果自己那么做了,和李德发那样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凭自己的喜怒去判定别人的生死,然后再来安慰自己“这不过是勇者杀了恶魔染上的血罢了”?
我该怎么做?方矩看了眼院门,他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地狱。
李德发敏锐的注意到了方矩想离开的想法,他不由得尖叫起来:“你是警察,你不能不管我!!”
方矩一下子恼怒起来,这让他想起之前他对张队说的“你是警察”。原来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忘了,警察在成为警察之前和我们一样,有自己的喜恶,他们只是担起我们不愿意担的责任,可我们却把他们视为我们应有的权利。
方矩开始愤怒的走来走去。屠夫突然开口:“在我生前有一个朋友,是一个医生。很早以前他救了一个恶人,后来那个恶人灭了一家人,他很自责,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后来呢?”方矩停下脚步,疑问道。
“后来他还是救人,可他救人以后会去了解那个人。如果还是恶人,一个能救你的医生,也有一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可他的名声很差。”
一个杀病人的医生名声能不差吗?方矩吐槽般的想。
他提刀向女鬼走去,李德发是魔鬼,可一个解刨别人的人也绝不是好人,有屠夫的帮助,没有再如同刚才那样你来我往,只是手起刀落,极度冷静下的方矩甚至没有产生不适,就干脆利落的杀了女鬼,接着他走向李德发,说:“忘了告诉你,我不是警察。”而后他径直的出了院门。
方矩不知道什么是正义,他只知道,这里没有正义,无论是女鬼还是自己,都不是正义,而被他故意遗忘在院子里的屠夫,那更不是正义,那是刽子手。
冷风中,方矩自嘲般想到,自己还是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啊,可又有些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都是恶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