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连山大狱回来时,星星依旧在闪耀,空气里已弥漫着破晓时的寒气,草上也已掩盖了灰色的露水。
吩咐驿丞将后院的小屋收拾出来,安置好严伦,又令烈影派人把小院护好,找个大夫医治严大人,冷宇昂才回屋卸下一身寒气,梳洗一番后,依旧神采奕奕,完全没有一夜未归的疲态。
巫子钰一夜未回房,在韩延陵房里陪着那孩子,握着他的手,靠着床头就这么和衣睡去。
韩延陵进房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少女握着孩童的稚手,靠着床头,晨曦的微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勾画出轮廓,伴着光影散开,谧静安宁。
他不忍打扰,也不想唐突,轻轻地退出,悄无声息的关上房门,轻叹一声,转头向王爷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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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脸疲惫、满身委屈的韩延陵靠着房门的时候,冷宇昂正在用早膳,他这才想起昨晚令这小子把房间让给严伦家小公子的事。
“我无家可归了,王爷!”韩延陵情绪低落道:“做了一晚的苦力,现在连个洗漱更衣的地都没有,更别提一口热茶、热饭,简直太可怜了。”说完还自怨自怜的叹了几口气,小模样委屈极了。
冷宇昂置若罔闻,继续优雅的吃着早膳,让人觉得眼前的轻淡菜品,被他食用都有着无比荣幸。
看着不搭理自己的冷宇昂,韩延陵更卖力的演出:“昨夜用力过猛,可能伤了筋骨,这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说着不忘扶住腰,哎呦、哎呦叫着一步步向餐桌走去。
由于韩延陵演的太卖力,冷宇昂吃的太认真,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靠近门口正准备给王爷送桂花糕的驿吏。他端着桂花糕的手不由抖了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他听到了什么,皇室隐秘吗?他小心脏蹦蹦狂跳,挣扎了好久,只能硬着头皮,端着桂花糕进去。
“王爷,桂花糕。”行了一礼,将糕点旁放在清粥旁,不忘给王爷的茶杯里添满清茶,还机灵的给坐上餐桌的韩延陵倒了一杯。
“打些热水,让韩将军在此沐浴更衣。”冷宇昂感觉已经吃得差不多,放下碗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的吩咐道。
小驿吏正在给韩延陵添茶的手,吓得抖了一抖,还好茶水没有脱离杯口,他平复下了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韩将军在此沐浴更衣?”
“没听见王爷吩咐的吗,快快快,小爷我都累死了,要好好享受一下。”说着不耐烦的挥着,赶着驿吏去准备。
冷宇昂抬眸,冷傲如天人之仪,睨了眼迷茫、慌乱,又有些惊诧在自己小世界的小驿吏一眼,瞬间泯灭了他多余的幻想。
小驿吏正了正心神,是他胡思乱想了,亵渎了王爷,王爷可是大夏不可亵渎的战神。
在战神神圣、正义、庄严、冷傲的目光压迫下,小驿吏立马屁颠屁颠头也不敢回的转身跑去。
“王爷,严大人不能留在驿站,这里并不安全。”韩延陵拿起一副碗筷,给自己添了一碗热粥,他现在又累又饿。
冷宇昂单手放在桌上,轻巧着桌面,有节奏的一下接着一下,那些尾随的小尾巴他放任他们跟随,但也只到此止,该传回去的消息应该也回传了,该他们知道的应该也会知道,接下来,看大司马的表现了。
冷宇昂勾起一抹冷笑,手指也停止敲打桌面:“去看看严伦得伤势。”
一夜折腾后,大夫给严大人的外伤做了简单的处理,并包扎好,开了些补血、养伤的药,吩咐药童去熬制。
医治后的严大人还是很虚弱,但气色比大狱里好了些许。当他看到昨夜带走他的不是黑白无常,而是冷宇昂后,惊喜得老泪纵横,不顾身体不适,起身就要行礼:“王爷……王爷,老夫就知道您吉人自有天相!”
“严大人,身上有伤,无需多礼。”冷宇昂出声阻止,眼神示意烈影将严大人扶起,让他在床头靠好道:“你受苦了。”
“王爷……”
“本王已听闻你给王兄承太平十六策,是极好的利国之策。却没想到让你受着不白之冤,险些伤命。”冷宇昂停了停,继续道:“现在本王无法送你回都城,但会安置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时机,重返云都。”
“王爷……王爷大恩,老夫铭感五内,无以为报。老夫定不负王上、不负王爷,为我大夏肝脑涂地,此生无悔。”
韩延陵非常敬重赤胆忠心的严伦,他善解人意的将严家小公子的事告知:“严大人,这你就无以为报了,昨日王爷可是救回了你家宝贝儿子!”
“真的……真的……”严伦不敢相信,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他的尧儿,他挣扎起身,给冷宇昂行了一个大礼,泣不成声:“王爷之恩,如同再造。老夫晚年得子,夫人生下尧儿就难产而亡,这孩子出生都没见过娘亲,我公务繁忙,见得也少,那孩子苦命,没享过什么福,倒是让他遭此大祸,我本是秋后问斩之人,都不晓得有和脸面去见他亡去的娘亲。”
“严大人,快请起。”冷宇昂伸手扶起跪拜在地的严伦,真诚道:“严大人是我大夏的栋梁之才,保护好你,是保护好我大夏的脊梁,小公子现在一切安好,稍后带他过来,明日就让烈影安排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这边,巫子钰正在和尧儿吃早膳。
昨夜是尧儿有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他父亲身居要职,常年忙碌,只有每逢节日时,才能同父亲一起吃顿饭,谈不上亲近,但确是他最崇拜的人;母亲,这个词即亲切又陌生,听人说,他长得极像母亲,为什么是听人说呢,因为他没见过母亲,是的,他从未见过母亲,在生下他后,她就仙逝了。他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父亲也没有续玄,他就这么孤孤单单的长大,就算夜里做了噩梦惊醒也没有人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巫子钰给他夹了一块牛肉,这孩子太瘦了,应该多补补。
“我叫严世尧,今年虚岁9岁,姐姐叫我尧儿就好。”
“原来小娃娃你叫严世尧啊!”韩延陵推门而入,大刺刺的一屁股坐在巫子钰身侧的石凳上,正好与严家小公子面对面,继续叨叨:“昨夜为了你睡个好觉,哥哥我可以一宿未眠啊。”果然不负众望,此言一出,严世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一副被欺负的模样,万分惹人怜爱。
“驿站这么多房间,你换一间就好,不要欺负尧儿年纪小。”一边是惹人怜爱的小萌太,一边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小萌太完胜,巫子钰义无反顾的站在尧儿这边,奚落韩延陵。
“哥哥才不会欺负尧儿呢,哥哥和姐姐一样都喜欢尧儿。”怕孩子真的伤心哭了,韩延陵赶紧道:“不难过,哥哥有个大好消息告诉你。”
果然,听到有好消息,孩子的双眸亮了起来。
“哥哥昨天把你父亲接来了,现在就带你去见他!”
“真的,真的吗?”尧儿亮起来的眼眸中,泪水汇聚而下,他父亲还能活着,他还能见到。两个月他从平淡的生活跌进了绝望,而这两天,他从绝望的深渊里看到了希望,这希望不但给了他光芒,还有温暖,他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