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仁从黑棋瓷里边摸了一颗,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棋面,执子顿在空中。
思虑一阵,眼亮正找着突破点时,她忽然察觉对面那人盯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心下一虚随便填了个地方。
黑子落,张士轩低眼一看轻笑出声。
棋子向来得落在点线上的,她竟随意落在空格上搪塞过去。
“简直一窍不通,罢了,不下了。”
说罢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摊开手里的书卷。
陈里仁倒是松了口气,幸好没瞎闯什么风头。
见张士轩似是气恼不理自己了,凝神看起手里的书卷来。
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得无趣地干坐着,手撑着半边头颅打量着他。
怎么这个世子跟她想象里的古人不太一样呢…
不开口隔应人的时候,沐浴在阳光下的张士轩。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绯色的薄唇轻抿着。乌黑深邃的眼眸读着书卷上的字间,活像画里边走出来的仙人般…
我这是做什么?
陈里仁朦朦胧胧地都快沉溺进他的美颜里边了,忽而刹那理智地清醒,下意识眼疾手快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啪!”
竟真真打上了,而且还响得很。
不仅自己吓了一跳,连坐在对面的张士轩都微愣了一下抬起眼,眼看着她右边雪白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五个红色的指印。
“……”
两人无语地面面相觑,她恨不得自己是只鸵鸟,好把这榆木脑袋埋进地底下去藏着。
“公子,花茶烫好了。”
所幸农生及时救场,捧着手上的盘子乐呵呵地送过来。见陈里仁竟坐在石桌边,“哎哟”一声呵斥起来:“你个不懂事的家伙,那也是你能坐的。”
她闻声抬起袖子掩着脸就站了起来,往厢房里边小跑,嘴里嘟囔说着要进去打扫。
农生见她跑走时脸颊上似乎有些红,还心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训狠了。
转身刚将花茶摆在石桌上,却一下被张士轩揪起了只耳朵:“哎哟,少爷疼!”
“你还知道疼,不嚣张了?”张士轩加重手上的力道,冷哼一声:“怎么着这两日比爷还会使唤人了。”
“冤枉啊,”农生哭丧着脸捂着耳朵:“我这不是看他刚来,太不懂规矩了嘛…你可饶了我吧少爷。”
“你悄声让风儿雨儿打听打听,这回我母亲塞过来的又是什么来头,哪儿的女人。”
张士轩松开手,拿起农生方才倒好的花茶,垂着眸子吹了吹热气,饮了一口,花香滑入喉中。
“又打听…”农生揉着耳朵,遗憾地拍了拍大腿:“少爷,我差点儿以为您忽然开窍了呢…”
被他啧声冷瞪了一眼,农生捂住立马噤声,点点脑袋,屁颠屁颠地去了。
临近傍晚时分,邹婆婆带着一个看似年芳豆蔻的美貌姑娘和两个随身丫鬟进了院子,想着世子头次讨下送过来的是要破荤了,自然高兴的不行。
又是让丫鬟们把偏房收整得烟雾缭绕,又是将那姑娘全身上下梳洗打扮得美当,还只让那姑娘吃了点果盘权当晚饭。
张士轩在庭院看了一下午的书卷不吱声,任由他们一行人在偏房里糟蹋着,哪怕那小娘子几番被邹婆婆带着从庭院走廊故意路过,倒也看都不看一眼。
到了晚上,张士轩去了国公夫人那儿用膳,陈里仁和风儿雨儿和庭院里的打手大力在柴房吃着饭,发现他们几个都面色红润,跃跃欲试着像要做什么似的。
“姐姐们,我有些好奇,”她终于憋不住问了:“为什么这世子收通房,你们比他还兴奋呐?”
“哥儿是不知道,”雨儿夹了块油焖茄子添到她碗里笑着说:“今儿晚上有的是热闹看呢。”
说罢几个人又低低笑起来,对了对眼神,连平日不苟言笑的大力都有些憋不住。陈里仁完全摸不着头脑…
“对了轩儿,我听邹婆婆说,”国公夫人给张士轩碗里夹了块芙蓉鱼:“今儿她被你院子的人打伤了?”
“儿子今日忽说想吃梨花糕,那不过是个替我上树打梨果的下人,碰巧那邹婆婆站树下被砸着了,误会而已,儿子打罚了。”
“噢,那倒不碍事…下回想吃差下人去风秦楼买便是。你也是的,院子里几个蛮横自己不管,还非不让别人管…不过我听说今儿送去的那个通房,你给收下了?”
“儿子推脱了这么多次倒也说不过去,”张士轩将那块鱼肉扔进了嘴里:“不过不知道这小娘子是哪家哪户的人?”
国公夫人见他真不排斥,脸上露出了些喜色。
别人家的少爷哥儿这年纪不说成亲,通房少说也有七八来个,张士轩又成天和柳伯明那样的混在一起,坊间有流言传他是断袖,前两日传进国公夫人耳里也是慎得慌。
如今可算好了。
“那小娘子原是你表姨远亲家的小庶女,家道中落,便上了你表姨太夫人那当丫鬟,生养的人美身娇的,早年又上过两年课堂的,想来知书达礼与你合得来。”
说着说着,国公夫人悦色更添几分:“若是以后你娶了正室,还能留下顺成个小妾。”
张士轩点头称是,也没说什么胡话。
用完膳后出了国公夫人的庭院,他手背身后,微微掐着手上的指关节,脸上带笑地往芳庭园走,看得身后跟着的农生心里忐忑地打着鼓。
“哟邹婆婆,还在呢。”
一进庭院,便见邹婆婆站在那手里揪着帕子行了行礼,脸上的老肉笑得都提了起来:“夫人吩咐,今儿晚上呀,见着世子爷歇下了再回去。”
“行,我现在歇,你走吧。”
张士轩挥了挥袖子,见她还杵在那:“这…”
他冷笑了一声,当着邹婆婆的面咳了几声走到偏房前,推了门进去,好一会都没出来。
农生则站在偏房外守着,时不时盯着邹婆婆。
邹婆婆远远见着房里熄了灯,又不好当着农生的面偷看,只得揪着帕子等着。
直到听见房里隐隐约约传出点女人叫声的动静来,虽说叫得实在有些猛了…邹婆婆捂着帕子羞涩地笑笑,提起的心才放下,忙跑回去向国公夫人回报。
陈里仁本来在柴房陪雨儿磨着梨果,想看她是怎么做梨花糕的,却听偏房那儿阵阵女人的叫喊声飘了过来,还愈渐高起来,遂即红了脸。
“我的吗呀这…院子的隔音也太差了吧…”
她默默吐槽着,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下午她也是看过那小娘子的,长得确实是如花似玉,别有一番气质。不过这才刚吃过晚饭呢,张士轩也太…
“噗嗤”一声,雨儿忽然猛地笑了起来,丢下手上揉的面团,拉着她的手要往外走:“定是开始了,咱看热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