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仁默默解开了飞灵的笼头，摸了摸它的前额，便双手捧着缰绳递给张士轩，恭敬地喊了一句“世子”。
“士轩，你挑这小马儿，怕不是要让着我？”
张士轩还是一脸饶有兴致的样子，接过了缰绳，和元晨谈笑风生。
身后的农生却默默擦了一把冷汗，世子极不高兴时背后的手会偷偷按关节的骨头，而今关节都捏白了，只是看不出是生谁的气。
“定是因为这新来的太蠢了。”
农生暗暗想。
“元晨兄挑一匹罢，这些马皆是不差的。”
元晨微含下巴，来回挑了几匹，最后还是选了吴前牵的棕马。
陈里仁看着飞灵在张士轩的手上不满地喘着气，心下不禁把握不定了点，生怕张士轩一上马就被它给甩下来。
张士轩试着骑上去两次，都被飞灵躁动地给整下来了，惹得元晨哈哈大笑。
“小不点儿的马，脾气还挺大。士轩，不如换一匹罢，我看着这马也是不行。”
“我这人就好倔的，今日非上了它不可。”
张士轩不慌不忙地，嘴角似带笑，瞄了陈里仁一眼。他的单脚刚踏上马镫，飞灵又有抵抗的意图。
说时迟那时快，陈里仁忽然感觉身子一轻，张士轩手臂揽起她的腰，飞快地将陈里仁给甩上了马，随即一跃跳了上去，从身后将她围住，抓住了缰绳。
“你！”
“别乱动。”
一连串操作，旁人都没反应过来。飞灵虽然躁动地踱步，嘶鸣了一声，但陈里仁骑在身上，也不好将两人都甩下来，过会就不乱动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驯马还需养马人。”
“真有你的。”
“这马我还得琢磨一会，我先骑着练练步，三皇子不如也热热身。”
“也好。”
元晨没多想，绕着场外悠闲地骑了起来。
张士轩稍夹马肚，好不容易使飞灵往前踏了几步，骑到了稍偏的地方，高高的马棚挡住了众人的视野。
呼吸的热气吹在陈里仁的脖子上，有些痒，身子也被他围住，闻得到他身上花香囊的味道。
“…放我下去！”
“别乱动。我让你这马儿熟悉熟悉我。”
“…你别圈着我。”
“我不圈着你，怎么牵缰绳？”
陈里仁听着他语气有些戏谑的意思，不禁恼羞成怒，身子被他困住又不好下马。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他轻笑了声。
“行罢。放你也行。”
…
半柱香后，陈里仁寒着脸从马棚后边走了出来，张士轩骑着飞灵也走了出来，神情好不得意。
“怎么了？”
吴前见她一副吃了瘪的样子，又见世子一脸快活，以为被欺负了，忙关切地问。
“我…我把飞灵出卖了。”
陈里仁越想越委屈，揪着脸说道。
前面的热劲刚过，张士轩和元晨的上场又引得场外台上熙熙囔囔起来，兴奋的讨论声一波盖过一波。
张士轩和元晨分别骑着马儿，齐肩而立，排在马赛道上，周围识相的选手都退到了后排。
“压轴，本世子也。”
元晨轻笑了一声，有些尴尬，却也晓得他的秉性，也不回嘴。陈里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他可真臭屁。反而公主和看台上的小姐们却被逗得乐了。
无可厚非，元晨五官虽不算出众，但身材魁梧，一身鹅黄束袍头戴金玉冠，天生一副贵气相。而张士轩则一袭白袍不加修饰，生得俊秀绝美，带着桀骜不驯的傲气。
若元晨望向众人的神情是自信和威仪，张士轩眼里的表达则是不屑和傲慢。
“你看看这混小子。”
国公方才与管家商量了点事，刚落座便见张士轩马头骑在元晨的马前边，放口大言，怒得直指。
国公夫人虽看着张士轩骑在马上气宇轩昂的样子，心生欢喜，却也暗暗为他头疼，大庭广众跟皇子也可这么抢风头？官家来往本就不可少，他偏偏爱得罪人，提点也不听。
平日在府内虽皮了点，却也晓得分寸，说话有条有序，在府外却似脱了僵的浪荡子，仿佛有意做给外人看似的。
“轩哥哥，三哥哥，”长平公主在看台上心情颇好地喊了起来：“勉之啊！”
国公爷暗自摇头，大庭广众的，身为公主全然没有贤良淑德的气质，宫中礼仪全学到天上去了。
“士轩，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一个细眼的马官在前举着红旗子，待时辰一到便会挥下开始。元晨握紧了手里的缰绳，俯身微弓着腰，腿夹着马肚，蓄势待发，看了张士轩一眼，笑道。
“就怕你让着我。”
“驾！”
“驾！”
红旗挥下，马蹄纷纷抬起，尘土四下飞扬，场外气氛沸腾，元晨和张士轩并肩骑行，丝毫不相让，只一圈便将同组其余的人远远地甩开。
“世子这就把飞灵驯服了！”
吴前手挡阳光远望着赛况，有些不可置信：“我前天想上马差点给他摔下来了，这才半柱香功夫，就驯服帖了？”
那旗一挥，飞灵便像离弦的白箭一样冲出，虽身型比棕马小巧得多，但爆发力有过之而不及，如今跑了一圈还尚有赶超之势。
陈里仁默不吱声，不满地看着张士轩在飞灵身上驰骋的模样，一边不禁也替他们紧张起来。
场边上的人看着他们英姿飒爽的模样，不少小姐们窃窃私语着，揪着手里的帕子。
第二圈跑完，张士轩已经领先元晨大半截，元晨见状凛眉，狠厉地甩了手里的马鞭，马儿吃痛嘶鸣加速，又近了些，但还是不及。
“轩哥哥要赢了！”
长平公主欣喜地笑了起来，看着张士轩一身白衣与这白马甚是相配，优雅又飒爽健俏，犹如雪景出来的一般。
最后半圈，胜负基本已定，众人欢呼雀跃，等着世子跃过终点，此时飞灵的后腿却忽而一折…
“飞灵！”
陈里仁脑子空白，失声叫了起来。只见飞灵一头栽倒在地，马上的张士轩也一下失重跌落在地。
“世子！”
“啊！”
众人皆惊，场外的不少人叫喊。国公夫人更是吓得脸色发白一下，跳了起来，差点当场晕过去。
“保护世子！”
“世子落马了！”
一人一马摔倒在地，尘土飞扬，后边赶上的马儿也受到了惊吓，纷纷乱了阵脚，但及时拉停。
最近的元晨追得紧，没刹住速度，马慌张地前蹄一抬，嘶鸣一声往后一仰，元晨死死地抓住缰绳纠缠了一会，仍被甩了下来。
好在元晨原先学了点防身之术，落地一跃，摔得不算惨烈。
“殿下！”
“快！轩儿！”
“轩哥哥！”
一堆人作拥上前，眼见张士轩昏死了过去，惊慌失色。国公夫人心疼得仪态全无，几欲落泪，下人忙去喊了大夫，四个人将他好生抬了起来，置于看台软榻。
国公大人虽也担忧，但还是先关心了三皇子的伤势，受了些擦伤，忙派人送回府上疗养。
“我无碍。”
元晨抬手，看了看躺在榻上昏睡的张士轩。
陈里仁见这阵仗，早知大事不妙，忙向赛场跑去。可怜飞灵还瘫倒在地，膝盖腿上擦出了不少血。
她觉得事情不对劲，按飞灵的速度与腿力，绝不会无缘无故摔倒，赛前慕容给它看过的，身体一切无恙。
“给我将那劣马打杀了！”
大夫未至，国公大人尚在急火中，却见有个马圉此时竟急切地跪坐在赛地上，关注那匹白马的伤势，不禁更愤。
陈里仁脑袋一嗡，闻声望去，国公大人正指着这边的位置。此时飞灵正睁着水灵的眼珠子看着她，腿虽伤得重，流了不少血，鼻子却嗅了嗅她的手掌。
“老爷饶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