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一个稚童蹲在路边,一边看着地上的蚂蚁,一边自言自语的数着数。
“你在数什么?”这时,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一名男子,低声问道。
“你看,我把这地上所有的蚂蚁洞都用石子给堵上了,我在数,有多少蝼蚁想搬动这些石子。”稚童笑着说道。
“对于它们来说,如此巨大的石块,它们没放弃吗?”年轻男子也蹲了下来,轻叹了一声问道。
“没有,它们依然在尝试之中。”稚童看着那几只蚂蚁,笑着认真的说道。
“它们为什么没有放弃呢。”男子淡淡的说道,又像是自言自语。
“因为它们无知,它们只看到了眼前的石块,并没有看到石块背后,是我在控制一切,你看这天下人,不正是如此。”稚童看了看身边的这个男子,饶有兴致的说道。
“我觉得,你的石子堵不住它们所有的出路,它们还有出路可走。”男子不在继续看地上的蚂蚁,而是站了起来,看了看阴郁的天空,又望向了远处的一座黑色宫殿……
—————
秋分,阴阳相伴,景色萧条,整个天空像是被一块巨大的黑幕遮住一样,阴暗,寂静。
在一处倒塌的群山之中,一位年轻的男子站在了一座黑暗破败的宫殿大门之前。宫殿门外随处可见坍塌的石头和黑色的血迹。门外还有四根巨大的柱子,四根巨柱有些歪斜,而且巨柱上雕刻着不知名的巨兽,栩栩如生。沉默许久之后,男子走了进去,径直走到了宫殿的最中央一个高台。
高台之上,幽黑寂静,中间却一点光亮之处,犹如萤火之虫一样的光亮。
这时,从远处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男子轻声说道。
“此去,无法回头,而且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消失不见!”
“嗯,我知道。”男子回应。
“唉,我知你意已决……只是你走了,这里也就空了!”苍老的声音中,透出了些许无奈。
“空了……也好,免得让人念想。”男子看了看四周空空荡荡的巨殿,眼底一丝悲伤。
“此处空了,便没有了轮回!”那道声音又说道。
“这样也好,轮回断了,世间安然!此地空了,你也就没有了束缚,便可以走了!”年轻男子背负双手,边说边走向高台。
“走?能去哪里!我在这待了半生,外面也是几近一片废墟,所有的一切,都消散殆尽了。”
“去寻你自己的道,寻你自己的路!”
“我自己的道?我道已毁,仙缘已尽。”
“阿七,你的道……其实才刚开始!”年轻人边说,边变换手势,结出法印。
随着法印结出,黑暗的宫殿顿时光明大绽。
那道苍老的声音也没再回应,巨殿又归于宁静。
男子变换了九次手势,共发出九道法印,法印悬于巨殿之中,围绕于男子周身。随后只见高台之上,一道道柔和的光出现,然后包裹着男子。这些光芒就如同流水一般,围绕着九道法印,同时带着他飘向了高台之中,深入黑暗……
而后,空空荡荡的宫殿之中,只留下一声叹息。
———————
一年后,有一个戎装束发女子来到了宫殿之中,面色沉静,静而威仪。
女子望了望前面的高台,沉默了一会,然后把手中的长剑往地上一插,缓慢的问道:“他走了?”
间隔了很久,又是那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是的,他走了……”
“逆流而上,再漂泊而下,又有何意义!”
“意义?可能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或许我们都不知道他所求,所以也不理解他所为,这世间纷乱无常,他用自己的全部,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这谁又能说是对,还是错呢!”
“他是错的,他就是个白痴,他毁了道基,自封了自己,妄想去寻生之路。但是万年以来,无人能成功走完那条黑暗之路!”
“自毁道基?他又何必如此!”
“哼,谁知道呢!且不说他,外面纷乱无常,我今日不是来找他,是来找你的,你要跟我一同出去!”女子对黑暗宫殿深处说道。
“出去,又能如何?龙卫已灭?仙灵尽散!府门被毁!诺大的百洲之地,如今还剩多少!”
“我不管这天下如何,毁了多少,剩下多少,我只要你出去,与我们,重组—仙之队!”女子昂起头,自信的说道,她的每一句话语中,都带着一份不容置疑的骄傲。
说完,宫殿里一片沉寂,不过没多久,就从黑暗之中,出来了一名青年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剑眉星目,一头白发披肩,黑衣灰靴,丰神威严。
女子见到此人,竟笑了起来,然后两指一点,插在地上的长剑就立刻飞了起来,接着长剑向宫殿外劈出。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巨殿外就见黑色的雾霭散去,瞬间一阵阵巨大刺眼的光芒,照进了巨殿之中。
做完这一切,女子扭过身负手而立,傲然说道:“走吧!”
————
三年后……
在一片黑暗之中,年轻男子在其中不停的行走着,每走一步,脚下就会出现一道黑色的涟漪,就像是在黑色的静静湖水之上一样。
这片黑暗之中,只有男子一个人在行走,别的空无一物,只有黑暗,无边的黑暗。不过男子的眼神却十分的坚定,且毫不畏惧。
“一直在轮回之中吗?走了大约有好几年,或者是几十年了吧,记忆都被渐渐剥离了,再这样下去,或许真的永坠这黑暗之中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一边走一边想着。
“前面的一点光亮,就是轮回地的生门吗?为什么走了那么久,还没到达目地的!是……时光之力吗!”
又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开始感到了疲惫,但是依旧在行走着。
而后,随着男子越往前走,他越感觉自己在慢慢变老。
仅仅二十多岁的身体,男子竟然感觉到了自身五脏六腑的疼痛,一股绞心的疼痛!
接着,他的皮肤也开始变的褶皱,头发开始发白,浑身也开始无力起来。
但是尽管如此,男子还是依旧向前步步为艰的走。
走了一段路,男子实在走不动了,整个人像是一个非常沧桑的老者,但是他依旧前行着,在地上爬着前行,路上也被爬出了一条长长的黑色波纹。
而前面的一点光亮点也变得忽明忽暗的,时隐时现。
最后的希望,也变得虚无了,年轻的男子也变成了老者,他有些惆怅,或者说,有些狼狈。
佝偻的,日薄西山的身体。气息奄奄,白发如雪。在黑暗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格外的沧桑。
又过了许久,老者一直往前爬着,就如同爬虫一样,想要找寻最后的希望,但是他太苍老,每次都要睡去休息一段时间才能继续前行。
终于,老者终于爬到了那处光亮之处,但是看着已经微弱的不成样子的光亮,男子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光亮,其实就是一具水晶白骨!
“是前人的脚步吗?”
老者看着这具白骨,绝望的他突然笑了,疯狂的笑了,那么久的寻寻觅觅,最后只是一场空,他放弃了所有,放弃了一切,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的希望!
只是因为之前在黑暗之中,看到的那丝光亮!看到的那丝虚无的希望!
老者有些颓废,他已经没有了力气,或者说他已经厌倦了,索性就在那里歇息,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越来越苍老,他每次醒来都看着这些白骨,眼神充满绝望。
一次一次醒来,一次次的逐渐衰老,老者眼神已经暗淡了起来,看着自己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头发稀疏,血肉如草木一样枯萎。
他摸了摸自己的皮肤,就发现,皮肤跟自己的骨骼之间,仿佛已经挨着了一样。
但是没一会,老者的眼神突然从暗淡变得有光,从绝望,变成了兴奋。
换骨!
男子想到了换骨!看着地上的白骨,依然晶莹剔透,老者一狠心,便开始了漫长的换骨之路。
每一次醒来,老者都会换掉一块自身的骨头,用自身的秩序神链来链接各处水晶骨头,总共二百零五次的沉睡醒来,二百零六块的换骨过程,无论多大的疼痛,老者都沉默着、忍受着。
终于,换好了骨头,男子开始试着站了起来。
但是就在刚站起来了的瞬间,他发现地下的黑暗开始破碎开来。
老者开始下坠,坠入越来越黑的黑暗之中。接着,又是渐渐开始变得越来越亮的白色,随着周围的变化,男子多年的记忆也开始消失。
而且他开始缓缓变得越来越年轻,白发开始变灰,又变黑。
他经过了,老年到中年到青年再到少年的过程,最后,变成了一个孩童,一个婴儿!
这中间,每一次的变化,自己脑海之中的那段年岁的记忆就会开始消失。
老者一直想抓着什么东西,防止继续下坠,但是他太虚弱了,而且周围空无一物,怎么也抓不住。
最后,在男子变到孩童时期的时候,男子艰难的扭头看去,突然看到有一颗巨大的树,但是他已经记不起什么东西了,只是出于好奇心,他抓住了一片巨大的叶子,但是叶子并没有撑住他,而是被他抓掉,直直的跟着他掉落了下来。
最终,在他落下来变成婴儿的时候,那被他抓住的巨大叶子飘到了他的身下,然后缓缓的包住了他,与他一同落在了一处荒山上。
——————
沧山!沧洲的边界界山,永洲与沧州的交界之处。有一些中年男女正站在那里说着什么。
“沈哥哟,你看你逮那么多野兽,每天都分给我们,我们怪不好意思的!”一个中年妇女,对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说道。
那男子呵呵一笑,说道:“没什么事,我一个人也吃不下,给你们也省的浪费了!”
“那好哟,那我们先回村去了,正好家里面瓜娃子要带呢,费事!到时候沈哥你打到猎了,记得多分些给俺们哟!”这时,又一个瘦精瘦精的男子说道。
“好说好说!”男子点头答应。
“沈哥,我也有些事要回去,这还要麻烦沈哥打猎的时候顺手多打两个送给俺啊!”又一个中年妇女笑呵呵的说道。
“行!你们就都回去,这山上危险,我打了猎给你们带回去,你们就像之前一样等我的好消息就行!”那被称呼为沈哥的男子背起弓箭笑着说道。
那些人听完,眼前一亮,就一一跟这个男子打了下招呼,就径直回去了。
当然,他们打招呼只是为了嘱咐猎物分享的事情,没过多久,山脚下只留下这个中年男子一个人在这。
随后中年男子进山了,男子的脚步很快,身形出奇的矫健,大约才二个时辰,男子已经走过了大半的山峰,而就在男子准备射杀一只野鹿时,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好奇心的驱使下,中年男子便收起弓箭寻声而去,找了很久,竟然找到了一个婴儿,他浑身被一个巨大的叶子包裹,叶子上有一个碗状的凹面,凹面中盛满了露水,正好正对着婴儿的嘴边,婴儿如果渴了,嘴巴含一下就能够喝到露水。
男子看到上面的露水盛了那么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起码也是待在这里三四天才能有那么多的露水!不知谁那么狠心,把一个孩子扔到了大山之中。
男子叹了口气,抱起了婴儿,随后对着婴儿说道:“人生皆苦,你又何必来到这世上!”
随着男子把婴儿抱起来,婴儿伤心的更厉害了,接着,男子把婴儿在怀里摇了摇,哄了哄,婴儿就停止了啼哭。
中年男子看了看这个小婴儿,心有不忍,于是拿起腰间的红布,用石子在上面写了一段话,就把婴儿抱走了。
回村以后,在村民翘首以盼的目光中,中年男子有些不好意思,把婴儿抱的更紧了一些,然后对着说道:“刘老,来,帮帮忙!”
“唉~好嘞!”一名看着十分年迈的老者闻声赶去,看到了一个婴儿,笑了起来,就把婴儿抱了起来。
“刘老,小孩就拜托你了,我去山里去打一些猎给你们,你们等着!”中年男子吧婴儿交给了这个老年人,然后对其他人说道!
“自威啊!他叫什么名啊!”刘老说了一句。
“他……他跟我姓,姓沈吧,叫……叫沈叶!”中年男子看了看刘老怀中的婴儿,又看了看婴儿身上包裹的叶子,于是说道。
“嗯,你去吧,放心交给我好了!”刘老点了点头,说道。
村子里的其他人却不满了,待中年男子走远,有几个男子冷嘲热讽的说了起来。
“哼,有了这孩子,他还怎么帮我们打猎!”
“就是啊,刘老!这孩子来路不明,抱回来干嘛呀!”
“刘老,我们当初收留他,他说了要报答我们!但是又收留个孩子!就是个累赘啊,不方便吧!”
………………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随声附和着。
“哼!我已经活不了几年了,到时候我的那一份就不吃了,留给这孩子吧!到是你们,好吃懒做,能做什么!”刘老看了看这群人,听到他们这样说,十分气愤。
——————
就这样,每天沈自威出去打猎,刘老在家负责照看沈叶,在沈叶一岁时,刘老去世了,就剩沈自威一个人照顾沈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