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解棠知愣愣地抬头,望着那双秋水剪瞳,只觉天底下怎会有那么好看的眸子。
解棠知张了张口,困难地喊道:“阿姐。”
还是有不一样的,傅梨骼就不一样。
她对他很好,还会给他糖吃,从来没有辱骂虐打过他。
他想,如果是傅梨骼的话,哪怕她打她,他也心甘情愿。
傅梨骼敛了敛眼底的愠色,将小孩护在自已的身后,望着刚刚走来的席夫人张氏,冷道:“怎么,因为她是姑娘,就没错了吗?”
张氏有些讶异,刚刚还没有攻击性的女子,怎般看了那小孩一眼,就忽然凌厉起来了呢。
张氏也是来接女儿回家的,只不过看着还没放学,便在旁边的糕点铺里逛了逛,择了几份好吃的糕点买给席甄,哪知刚出来便看见自家女儿遭人欺负了,这不连忙赶了过来。
正让傅梨骼给个交代呢,却发现对面那模样俊俏的少年,脸色有些不对劲,惨白得吓人,而下一瞬这惊月轩老板娘就冷下了脸。
三言两语问清楚原因,张氏脸色也不太好看,自家女儿这般不知羞的当街亲吻少年,她面上是有些挂不住,可这等事本就是姑娘家吃亏,那少年还推了女儿一把,于情于理她都要护着的。
可眼前这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女子,却令她有些发怵,她还是听闻过的,惊月轩老板娘。
这名头虽然一般,但冲着人家乃是傅家唯一嫡女来说,就显得很尊贵了。
说是被赶出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若是得罪了,被傅家知晓后免不得要护着,终归是一家人。
到底是自家亲闺女。
“老板娘,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家甄儿是不对,可这种事毕竟是姑娘家更吃亏,令弟二话不说便推我家闺女,未免小气了些。”张氏阴沉着脸,语气里一点都不客气。
一旁的席甄见有了人撑腰,也就不哭了,尖着嗓子叫道:“解棠知!你今日必须给我个交代,我就不要面子了吗?”
傅梨骼抬了抬眼,淡淡地打量了下张氏,又看向那个红着眼委屈巴巴的小姑娘,轻讽道:“夫人这话说的,倒是我家阿棠不对了?没错,阿棠身为男儿郎,推女孩子这事不风度也不该。
可令爱小小年纪便觊觎我家阿棠,在外就敢亲男孩子,若没人在指不定要如何强取,随便说一声我是姑娘家我更吃亏,我家阿棠的名声不就毁了?
该不会那天寻上门来,要我家阿棠给个交代,我还不知我在外头,有了个所谓的弟妹。”
一番话说的毫不留情,一点都不顾及人家小姑娘脸面。
阿蝉完全不掩眼底的嫌恶,冷声道:“送来念什么书啊,连姑娘家的自尊自爱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念书?年纪轻轻便干的出这等事,等长大了看上了谁,岂不是也不管别家愿不愿,上前亲一口就道非礼强着人家要交代?”
张氏张了张口,梗着脖子闷道:“我又没寻老板娘要交代。”
一脸憨像的既明也有些气愤:“夫人不好意思,你家闺女好意思要交代呢,咱家少爷这一下倒是推得轻了。”
身为解棠知的贴身小厮,既明当然清楚自家少爷,平日里除了自家小姐,就没亲近过别的人,就连他都得小心着不碰到自家少爷,少爷虽说不介意,可他却怕少爷觉着膈应不舒服。
以前本就受了苦,好不容易跟着小姐过了段舒适日子,哪想外头缠了少爷没几天的小姑娘,竟敢这般冲上来亲脸,日后那可得了。
今日是席家姑娘不知羞亲了自家少爷,若是没处理好,指不定日后就成了自家少爷轻薄人家姑娘,非得寻上门来要个交代。
什么交代?娶进门呀。
既明除了自家小姐外,可看不上外头别的狐媚子些,林姑娘还好一点,跟咱家小姐亲近,可要是一些小妖精进了门,指不定惹得小姐操心了。
必须掐断一切小少爷的小未婚妻的可能性。
就算掐不完,也得将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掐断。
这非得是上天揭瓦的性子。
“娘亲我没有!我、我,他推了我!”席甄被一群人指指点点,也有些慌神了,忙指着傅梨骼身后的解棠知愤愤道。
人群里响起一片嘘声。
要说先前,他们也觉得老板娘的弟弟,做事不厚道,可站在老板娘的位置来看,这事可马虎不得,一个没处理好就成了轻薄,日后姑娘嫁不出去非得寻老板娘要交代。
现在一看,本来这事就是小姑娘不知羞,原本怜惜她被推的,都觉得膈应。要是自家男娃儿碰上这等事,指不定得闹上门,多个儿媳妇。
张氏拽了拽席甄,但到底还是有些疼惜她,底气不足地控诉:“老板娘伶牙利嘴,我席家理亏,可到底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令弟却这般下狠手,怎么说也是你们不对吧。”
呦呵,一句话掀过,归根于孩子的玩闹。
解棠知虽是愤怒,但也不想再让阿姐与人争论,正欲上前低个头道歉,这事便这样算了,却不想被傅梨骼用力按住。
只听她淡道:“夫人也说了,不过是小孩子间的玩闹,这小推小闹的何必计较?”
既明听此,附和道:“就是,咱家小少爷不过是同你家小姑娘玩耍而已,夫人这般斤斤计较,未免小气了些。”
将话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将脏水也皆数泼回去,谁比谁不会撂狠话呢?
“娇气。”阿蝉的话就比较直了,一句‘娇气’便将人家小姑娘被推倒这事,归根为太过娇气受不了小孩间的玩闹。
所要的交代全被悉数驳了回来,张氏脸上显然挂不住,拉着席甄匆匆离开。
傅梨骼蹙了蹙眉,觉着心下郁结,携着解棠知回了惊月轩。
刚领回后院遣走下人,解棠知便跪了下来,闷声道:“阿姐,对不起。”
傅梨骼淡淡地望着解棠知,问他:“为何道歉?”
“我……我让阿姐操心了。”头遂是垂的更低了。
“起来。”傅梨骼越过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捡起茶盏,倒了杯茶递给站在她旁边的解棠知。
解棠知愣愣地接过,没敢喝也没敢坐下。
“阿棠,你很麻烦,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很让我操心。”傅梨骼抬眼看他,面容清冷,“可我从未嫌弃于你,我以为你懂的。”
不等解棠知想明白,傅梨骼又道:“解棠知于傅梨骼来说,是麻烦也会是寄托,身边有个说得上话的人,想来操点心也是好的。”
她拉他过来,将他圈在自已的怀里,抚了抚少年红肿着的半边脸颊,有些迟疑:“抗拒吗?”
解棠知听懂了,猛摇头。
这就是傅梨骼。
不会询问解棠知过往的傅梨骼,不是不在意,而是不会让自已去戳他的伤口子。
那些事知不知晓又如何,只要知道他曾不好过,那就够了,没必要去刨根问底他怎般不好。
如果他愿说了,她便会认真去听。
傅梨骼想,她是真的疯怔了,才会情不自禁地去亲吻阿棠的脸。
被别的小姑娘亲过的那个地方。
她语气有些哑哑的,轻轻地倚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轻语:“这样呢?”
似是温柔乡。
解棠知只觉得落在脸上的那一吻,轻的如春风悄悄拂过,几乎仿若未曾。
那是与阿娘不一样的爱抚。
阿娘是带着目的性的哄骗,傅梨骼却是出于真心的怜爱。
是不一样的。
傅梨骼的亲吻,会让他沉迷。
无法自拔。
他想,哪怕下一刻面临的是毒打,只要是傅梨骼,只要是她,他也心甘情愿。
原来冷冰冰的傅梨骼,温柔起来会要人命。
“喜欢。”他试探性地搂着她的腰,盈盈一握仿若无骨,凑近了些,能闻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就跟她的人一样,淡淡的冷香。
傅梨骼忽然被自家小孩抱住,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可最终还是沉沦在他那带着哭腔,还有一丝委屈的欢喜里。
罢了,仅此一次。
只要不讨厌就好,她不介意多出一个,软绵绵又听话的弟弟。
想来十岁的孩子,也同三岁小孩一般腻人。
这是傅梨骼从未想象过的亲近。
那日事后过了两三天,期间席家小姑娘一直没来私塾,人也似乎销声匿迹一般。解棠知自那日之后,也不管有不有违君子之道,离各种女的都远远的,除去自家阿姐。
傅梨骼也发现,解棠知越来越黏自已,但他却不多话,像是怕她嫌聒噪,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待在她身边,着实让她觉着乖巧。
既明也会每日向她报备私塾的事,小少爷在那挺受夫子和同窗的欢喜,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全然没有最先的怕生,举止有度,言谈大方,令人很难挑出错处。
至于秋家那,老爷子也派人来提过,对解棠知很是满意,已收他为学生,解棠知便从前辈,唤他为老师。
傅梨骼遂是放心了。
她很少想事,整日里都懒懒散散打不起精神的样子,不是在喝茶就是在睡觉,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尝厨娘新做的糕点,适时提几个意见,改善之后端上去买。
惊月轩似茶楼又似酒楼。
而今日解棠知前脚刚踏进家,后脚席甄就带着下人跑来了。
“解棠知你给我站住!”骄横,跋扈,无礼。
解棠知微微蹙眉,却也不失礼数,转身望着她红着眼提裙走来。
“席姑娘有何事?”他温声问道,不亲近也不疏远,给人温雅又不逾越的感觉。
望着彬彬有礼的少年,席甄更加恼羞,便是他让她失尽面子被爹爹禁足了整整三日,如今却淡漠地看着她,没有一丝愧疚!
她知道那日自已太过心急,可身边的姐妹们都对他有意,她若不抢先,只会让那些人捷足先登。
席甄家里是做生意的,有钱,她自小被养的好,加上爹娘的溺爱要什么有什么,从小便是被身边的伙伴们捧着长大。
养的好自然水灵灵的好看,身边的混小子都抢破头地对她好,也就惯出了她骄傲自满的性子,看谁都瞧不上,别人对她的好也觉理所当然。
直到在私塾遇上了解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