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心里某个隐秘的地方被撬动，顾屿猛地转过了头，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过脑子便问出了声：“为什么？！”
“因为你送的呗。”乔夜轻飘飘地道。
顾屿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
其实乔夜这也算是误打误撞，这个娃娃，确实是顾屿翻遍了工作微信，找出了以前有过合作的一家纪念品定制公司，按着自己的样子做的。
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想投其所好，定制一个小小的钟洛，每天陪伴在乔夜的身边的，但是他想来想去，左右不是滋味，一想到乔夜可能看书的时候让“钟洛”在旁边看着，出去玩也带着“钟洛”一起，甚至把“钟洛”放在枕边……
他想到这里，赶忙打住了。
那怎么办？都说是定制纪念品了，总不能凭空杜撰出一个人吧？按照乔夜自己的样子做一个呢？好像又有点像人格分裂。
要不就按照自己的样子做一个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顾屿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但是在最初的自我说服之后，他就渐渐地接受了——他们两个是好朋友，让好朋友天天陪着她，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么一想，事情便容易多了。
他跟定制公司说了自己的要求，借口说是要送给自己家里的小妹妹，临到对方跟他确认好了细节，要开始为他赶工的时候，顾屿忽然迟疑了一下，犹豫着说道，自己还想做一个女款的小娃娃。
在对面溢出屏幕的诧异中，顾屿将乔夜的照片发了过去，尽量装作十分平静且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我的助理看到了，也想定制一个，麻烦你们了。”
所以说，如果现在打开他的行李箱，可以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一样大小的小娃娃，神态样貌间都是乔夜的影子。
他收回心神，重新去拆自己手中拆了一半的礼物。
一旁的乔夜还没有对那个小娃娃失去兴趣，拿在手里把玩着：“小屿~圣诞快乐呀！妈妈一会儿给你拿糖吃！”
顾屿：“……”
坐在茶几前看电视的爸爸妈妈们忽然换了频道——他们老一辈的人通常不太爱看现在放的这些真人秀。
“哎，我们唱歌吧！”顾妈妈忽然提议道。
这个提议立马获得了乔爸爸和乔妈妈的赞同，顾浠和叶何远忙着谈恋爱，心都要飞出去了，自然也不反对，坐在圣诞树边上的顾屿和乔夜两个人，直接被忽视了，剥夺了投票权。
于是顾妈妈摆弄一通，打开了ktv，自己抓了一个话筒，又把一个话筒塞到了乔妈妈的手里，率先点了一首《粉红的回忆》。
在浓郁的圣诞氛围里，两个年少时便相识的好友，唱着这首和圣诞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歌，眼里都是属于她们的回忆。
这首歌本就耳熟能详，顾屿坐在一边，口中也轻轻地哼着。
一曲终了，两个姐妹还没有忘记在沙发上坐着的乔爸爸，问他想要唱什么。
乔爸爸平时话不多，自然也不太习惯在众人面前唱歌，便挥挥手拒绝，让她们两个不用管他。
顾妈妈和乔妈妈哪能放过他，软硬兼施地让他唱，最后乔爸爸败下阵来，说道：“那我唱一首《难忘今宵》吧。”
乔夜“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隔着半个客厅跟乔爸爸打趣道：“爸，你上春晚呢？这也不对啊，第二首歌就难忘今宵？”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就这么闹闹哄哄地唱了一会儿，顾屿和乔夜的礼物也拆完了，正闲着没事儿干呢又被拉过去唱了几首歌。
乔夜非要挑一首极其富有挑战性的歌，在唱到一个高音的时候不负众望地破了音，又引起一室的大笑，乔夜拿着话筒喊“不许笑，这是个意外”的声音都被盖了过去。
乔夜将话筒塞到她爸爸手里，回到了坐在沙发上笑得最前仰后合的顾屿旁边，抬手要去揍他，却被顾屿轻轻松松地抓住了手腕。
顾屿拿空出的那只手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眼泪，尽量抑制住自己想笑的欲望，对乔夜说：“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要不要下去看看？”
“真的有雪？”乔夜道，“天气预报一般都不靠谱的。”
顾屿此时终于暂时将乔夜刚刚那个史诗级破音赶出了脑海，收拾好了情绪，说道：“管它准不准，出去走走嘛，万一它就准了呢？”
乔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两人穿上外套，跟父母说了一声，出门了。
“你就这么出来了？被人认出来怎么办？”乔夜看着只戴了一顶毛绒帽子和一条羊绒围巾的顾屿，十分替他担忧。
“不会。”顾屿道，“就在小区里逛逛，天都黑了，不会有人认出来的，裹得严实反而可疑。”
乔夜将信将疑，跟着他一块儿从一楼大厅推门走了出去。
外头肯定比开足了暖气的室内要冷上不少，但风却不是很大，因此也不至于寒风刺骨。天空上看不到星星，连月亮也不见踪迹，空气里头湿湿的，倒真有点要下雪的样子。
小区里头也早早地换上了圣诞的新衣，偶尔能见到成双成对的情侣牵着手在被灯光映亮的绿植间穿过。
乔夜朝自己的手上哈了哈气，又将两只小手对在一起搓了搓。
顾屿注意到她的动作，问道：“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戴手套？”
“既然是准备玩雪的，戴手套就没意思了。”乔夜道。
顾屿笑了：“你不是说天气预报不准吗？再说了，这会儿还没下下来，等到能玩雪的时候，估计要半夜了吧？”
“……”乔夜讲不过，便耍赖道，“我不管，我就不戴。”
“好好好。”顾屿一连串地应道，“走吧，我们到那边去转转。”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便想要去抓乔夜的手。
他的手一直塞在口袋里，暖烘烘的，若是包裹住乔夜的手，温度刚刚好。
可是他的手只在口袋里头轻轻一动，便又收了回去，徒留说话时从唇间呼出一团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缥缈着消散。
顾屿率先迈开步子，为乔夜带路。
先前他坐车回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前面有一块地方布置得极为漂亮，冬天落光了树叶的光秃秃的树枝被缀上了星星点点的灯，像是开出了一朵朵会发光的小花，让原本有些沉寂的冬景鲜活了起来。
再往里面一点的地方是一个长廊，春天的时候会开满紫藤花，不过这时候就只剩下了盘根错节的深褐色藤蔓。
好在装点的人有一双妙手，十分应景地在上面铺满了槲寄生，绿意将休眠的冬日染活。
槲寄生下头有一个用灯编制而成的驯鹿，身形挺立，微微扭头，看向来人，仿佛是在邀请过路的人随它一起去见一见圣诞老人。
“哇！”乔夜果然很喜欢，没走近便已经跑了过去，“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我们小区都没有这样的装饰，倒是挂上了几个大红灯笼已经准备过元旦了。”
乔夜她们的小区稍微老一点，在这方面真的不如顾屿小区尽心。
顾屿跟在她后头，成日奔波带来的疲惫早就一扫而空，此时眼里盛着满满的笑意。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
顾屿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却在看到手机屏幕的那一刻笑容一凝。
手机铃声在无人的角落显得异常突兀明显。乔夜见铃声久久没有断，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接吗？”
顾屿压下满腔的复杂情绪，轻声回了一句“接”，便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